是风笑,他又与无玥打招呼:“玥哥哥!”
我心中一凛,有几分不好意思,刚刚走得急,忘了他还守在太守家后门口。
就他那脾性,定是要恼了。
“那个……”我忖度着词句待要出口,他却忽地拉了我的手,我一惊,愣了愣。
“你愣什么神!快跟我走,有好戏看!”他的眼睛里是贼亮贼亮的光:“我找到太守那变态儿子啦!”
话毕,拉了我便往前赶。
我尚未从那种苦苦的情绪里完全脱身出来,已被风笑拉将着跑了老远。
其实,此刻我是没多少心思和兴趣去揍那变态的,可转念想风笑蹲守那么久才逮着目标,我若不捧场,估摸着接下来在姑苏呆的日子都不大可能太平。
然而,在看到一大堆人聚拢着絮絮嚷嚷,风笑也停下脚步的时候,我想了想,指着人群问:“太守的儿子在看变戏法?”
“呵!”风笑得意地一挑眉:“错也!是大伙儿在看他变戏法!”
我迷糊更甚,难不成,那变态突然脑残了?
“你看了便知道了!”风笑神神秘秘又极欢心地拉着我往人群里钻。
末了,我震地呆了呆。
“我是个太监!我是个太监!”人群的中央,太守家那变态儿子捏了双兰花指,正在喃喃念,他双眼紧闭,从眼眶流出的血痕已然干涸,和着眼泪胡乱粘在脸上,脏乱又狰狞。
而他的下身,上好质地的锦裤腿根处,猩红一片!
“我是的太监!我是个太监!”他惊恐地喃喃,摸索着想要逃开,可呼啦地被斜出的竹竿绊倒,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一步一绊,最后竟哭痛着扑在地上往前爬行。
那使足劲,急切而恐惧的模样,好像他身后就跟了个随时会要他命的人。
从始至终,没有人去帮他,倒是有人往他瞎眼的头上砸了几颗鸡蛋,大快人心道:“报应!”
“老天总算开眼了!”
……
“王爷姐姐,瞧见没!”风笑双手环胸甚是满意:“咱们还没出手,就已经有人替我们收拾他了!”
剜眼!阉割!
好凌厉的手段。
震惊之余,我忽然忆起一事来,那一日在风老爷子院子里用膳,我酒醉,迷迷糊糊里说要去揍那变态解气,却被他拉住,我曾说:若这变态屡教不改,那就阉了他。
放当初,也只是酒后戏言,我却是做不出这事来的。
却未料,一语成谶。
是巧合吗?
却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喂!你愣什么神!”风笑伸出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有人替你报仇了呢!你还不欢心?”
周边的人顿时齐刷刷看向我,颇有几分对遭罪妇女般的同情。
“咳咳……”我尴了那么一尬。
他这报仇两个字说出来着实含着几番误导的意思,毕竟我从未在那变态手上吃过亏,几次想找他麻烦,也不过是看不惯他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作风。可若立即拨正风笑的话,又未免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索性由着他们乱猜:“我只是在想,谁干的!”
这变态怎么说来也是太守的儿子,太守乃一郡之长,说得浅白些,那就是一方土皇帝,权势无人能撼,又有几个人敢于老虎头上拔毛!
我想了想,线索似乎越发清明。
风笑却双手抱胸不甚在意:“管它是谁干的,干得漂亮!本少爷欣赏他!”
看热闹的人还在随着他的爬行而挪动,风笑瞧着我兴致不大,也就没再跟上去,悄悄问我:“是不是没揍成,王爷姐姐觉得不解气?”
我望了回天:“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凶残成性?”
“咳咳!”风笑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不不不!姐姐一点也不凶残!”顿了半会儿,又讪讪问:“那你干嘛一直苦着脸?”
我摸了摸脸:“有吗?”
风笑一脸诚恳地点头。
我想了想,道:“可能是大姨妈即将到来,所以有点前奏吧!”我转身往回走,背后传来风笑若有所思的呢喃:“姨妈?和苦着脸有关系?”
姨妈和心情的关系,我想,风笑这辈子怕是都不能理解的。
回风邸直奔紫竹院,见到风无玥的时候,他在书房,门敞开着,正对着他端坐的案几,他淡淡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册子上,桌上则另放着数堆账本,各户的账房先生安静候于两侧。
他不笑的时候,自带一股威严。
影也在,庭院正中的花厅,他一人独坐,手骨节分明,一手握着剑,一手拿了张雪白的帕子,在利落地擦拭。
灰毡帽盖在他身上,让整张脸遮在阴影里,只有剑苍白的光影随着他擦拭的动作忽闪忽顿,如流光,却是极寒。
帕子上,有干竭的残血留下。
我缓步走了过去:“那个……太守那儿子,是你?”
影没有抬头,仍擦拭着手中的剑,回话一如既往地冰冷简单:“嗯!”
一切,果真如我所料。
我的酒后戏言,他却真的下令做了,剜眼、阉割,风无玥,从来都不是对所有人都温和的人,也从来,都有狠绝的一面。
我遥遥望着书房的人,静谧、温和,亦如初见。
一袭紫罗兰的衣裙便在此时插入我的视线,她微微屈身朝我行礼,是红妤。
待直起身来,她又回过头沿着我起先的视线望了一眼,大大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诚然,我也并不在乎她的喜怒,我微不可及叹了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红妤跟在我身边已然有些日子,姑苏诸事已了,又离京多日,京城局势诡谲,她急着催我回京也是有理。看来,是该告辞回京处理那堆乱糟糟的事了。
至于风无玥,风老头子的病情这几日更是反复的厉害,近期怕是不能随我回京城。这倒也好,总不至于在将诸事摸清前,让他看出了破绽来。
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晚罢!
风无玥不知从何时养成了一个习惯,晚饭后,必得拉了我下几盘才让去睡。
起先是五子棋,后来他又教我下围棋,再后来又让人做了跳棋来,换着花样玩,倒也新鲜。
今夜,倒是我先到,摆好跳棋的棋子,等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