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有东西随着风飘飘然落在脸上,冰冷的触感,风突呼呼地灌着,携着一群雪絮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铺天盖地而来。
雪又开始下了。
如此之大,只是一转眼,积雪上的画已是分不清模样。
更大的风忽地扑来,风卷起飞絮,雪幕被豁然撕开,剑光在雪夜里显得尤为寒彻。
四面八方,同一时刻,剑影穿雪拂风无声无息地逼近。
我凝视着这一切,冷寂道:“留个活口!”
两条黑影应声出现,无声无息中以黄雀在后的姿势瞬间击杀掉数名刺客。然而,仍是有人不管不顾舍命朝我扑来。
我拧眉漠视着杀手,不动声色地摸向腰中系着的软剑。
近了,更近了……
“呃……”然下一刻,刺客已然痛苦倒下,是保护我的隐卫追了上来。
朝我微微一点头,再次折身加入战局。
刀光剑影将雪幕搅得粉碎,纷纷扬扬中兵刃相接,火光乍然。
无息不知是何时回来的,侧身挡在我身前:“王爷,这里有无嵘和无漠处理,属下护您先撤!”
“不用了!”我淡淡道。手中的软剑已然出鞘。
穿越至今,我似乎一直被动地处于任人宰割的地步——玄灵夜曾差点因我而死,狼牙山上无忧、无涯和瑶儿因我相继殒命,如今听闻我天晴晚还活着,所以,他们又出现了么!
可是,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天晴晚,而我的人,也绝不允许别人再伤害。
事实证明,折焰带我去林园历练的效果是显著的,天晴晚原有的强大内功配上听雨谷月霄教导的招式,再加上历练时总结的实战经验,不论正面对战是雾毒还是暗器,已经伤不了我。
这一战,并没费什么力。
晨光破晓,不知不觉透出的薄光驱散黑幕,雪势渐微,飘飘忽忽似有若无,苟延残喘的如同某些人的呼吸。
无嵘还在扫视地上匍匐着的黑衣人,那人拖着受伤的身躯在雪地里拉出长长一条血线,然后……终结在无嵘的剑下。
我漠然收回目光,不同情也不打算放过,权势相争,如果不济的是我,那么死在剑下便会是我。
拔刀的人绝不会同情死在自己刀下人的。
我漫步朝无漠走去,他正押着一名黑衣刺客冷漠的没有出声,无息则紧随着我。
脚步走过,地上鲜血点点如同寒夜里张牙舞爪的腊梅,放肆地盛开在煞白的银雪上,竟也不难看,只是带着某种悲怆而热烈的感觉。
立定,蹲下身,面前的刺客全身包裹在黑衣里,黑色的面巾看不出血迹,唯独露出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只有你活着了!”我淡淡道。
惊恐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却让我不由自主地皱眉,难道现在江湖杀手的素质已经这么不成气候了?
“别……别杀我……”对死的畏惧不仅让他拼命睁圆了双眼,连说出的话都在抖。
我笑了,估摸着露出两行雪齿,饶有兴趣:“凭什么?你刚刚可是要杀我呐!”
“别杀我!”他紧盯着我的双眼,企图从中获取生的希望:“我告诉你,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别杀我!”
“呵呵!”我起身拂了拂衣角沾上的雪,漫不经心:“告诉我?你打算告诉我什么?”末了,视线转归于他,我轻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除了知道要杀的人是我,其他的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江湖上,杀手分两种。
一种是隐秘组织秘密训练出来的人,他们从小便被训练杀人,刀山、火海,唯有九死一生,踏着同伴的尸体,他们才有机会长大。那样的人,眼中的神情,身上的气息都已被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浸透,浑身的气息是冰冷的,仿若死神,连死亡都不会有任何波澜。
还有一种,美其名曰‘赏金猎人’,直接点来说,就是一群因钱而聚集的人。黑市上只要有赏金猎杀的榜,只要是你有点功夫本事,就可以卖命拿钱。而其中就不乏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不过就是个撕榜而来的赏金猎人,恐怕连我是什么身份都不一定清楚。
大抵是我的微笑太诚恳了些,使得他愈发惶恐,急道:“我见过那个人,那个花钱想杀你的人。”
黑市赏金榜皆有黑市掌柜发放,其中规程我虽不懂,可也听苏陌提及过,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买主的身份十分保密,是连黑市掌柜都不知道的。
“哦?”我不动声色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少夫人!”应声而来的喊声却响在我身后,急急的呼唤,夹杂着匆忙的喘息声。
我回过头,白茫茫雪野的尽头,一个人影匆匆跑来,是阿德。
大抵是见我注意到了他,也顾不上离得远,他急急喊着:“少夫人!”
我摘了面具朝阿德走近:“是我!”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肯定是哪又出事了!
待我走近了些,才发现阿德已是老泪纵横,他扑地跪在我面前,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老奴该死,老奴对不起老爷啊!”
我有些楞,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凝神问:“怎么了?”
“哼!”我甚至都没注意到风笑跟了上来,他怒道:“咱们不是答应了他们三日赔银,半月调度么,今儿我们早早派出去跟丝城钱庄调度白银,可钱庄的人竟然说庄里没银子!真是气死本少爷了!”
风家的钱庄享誉最盛,遍布天下,而丝城则是风家布匹生意的主要产地之一,每日经手的交易不计其数,白银进出亦是家常便饭,怎么可能会没有白银!
我皱眉道:“去调度时可有拿祖父的印章?”
风笑气极,提及祖父,眼里又泛出泪光来,大抵是不想让我看到,便低了头跺着雪撒气:“拿了,丝城的钱庄都访遍了,还是说没有。”
“都是老奴没用,都什么时候了,还睡了过去,还不如随老爷去了的好!”他自责极了,把所有的困顿都背负在身上,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因他而起,扬起手又要打,好在我此时反应了过来,抓住了他手腕,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混乱的脑子却怎么也想不出安慰的话来:“德叔,事已至此,唯有想办法解决才是,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