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璐那晚给杜宇办的那事儿,其实是一件天大的事儿,只不过,杜宇那货一向是个二愣,他不明白那一张纸,一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样的意义。
他实在是不知道,汪小璐办得这事儿,将来能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好处。
他还没有混明白,其实人都是一样的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能干多大的事儿,其实你的一辈子与别人的区别其实就是那么一张纸,其实就是那么一个身份的认定。别的就算是有天大的本质的区别,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说到底没有多大区别了。
回去后的第四天,杜宇参加了那个过度考试,结果监考的考官竟是吾兰古丽、和人事局的纪检书记王龄年。
两位领导刚刚走到杜宇的身边,突然一愣,竟然碰到了自己身边工作的人。
但是毕竟二位是领导呀,有着良好的个人素质,就算是有火也是不会当场发的,就算是心里有疙瘩,他们也是拥有应对复杂局面的本领的。
二人并没有吱声,迅速地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而王龄年这时倒是多了一个心眼儿,他在自己的手上,用一只中性笔抄下了杜宇的考号。
二位领导不是一般的监考人员,而是巡考人员,一从考场里走出来,王龄年就几步走到吾兰古丽跟前,用极小的声音说,“局长,小杜的考号我已经抄下来了,你看……”
话说到这里,王龄年就不再说话了,因为他还不明确自己的顶头上司吾兰古丽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样?所以,当下属的,做副职的,当然得小心翼翼。
对于王龄年的表现吾兰古丽心底里是讨厌的,这个人真是太势利了,太有眼色了,八面玲珑,简直一点骨气都没有了,显得都让自己有那么点儿恶心了。
可是吾兰古丽还得装着高兴、满意,这是必须的,因为,你没办法,你得生存,你得生活,你当了领导,当了局长,你的目的是干吗?难道是为了鉴别真善美来的?那关你淡事儿,如果没有这么一帮子天天揣测你的心思的人整天围在你的左右,你那领导是当给谁看的?你那领导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因此,吾兰古丽再牛B,她也得按照规矩来,这就是官场的规矩,这就是潜规则,人家王龄年做得是对的,是个好领导,是个好下属,替你把什么事儿都想到了,办妥了,你还能怎么样?难道骂人家一通?
“老王,你真有心,你看,小杜也是咱们自己局里的人了,你就费心吧!”吾兰古丽说。
“噢,好,好,局长,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我的事儿也请局长操点儿心。”
吾兰古丽原本走路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看王龄年,“年底考核的时候不是推荐过了吗?”
“嗨哟,局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年年都是后备干部,都推了快十年了吧,这年头光是这样推有什么用,必须要亲自出找啊?”王龄年说话的时候显得一脸愁容,十分焦急。
吾兰古丽能想得通,因为王龄年在官场也混了快三十年了,提了这一职,他也就算功德圆满,给列祖列宗增光了。
王龄年也知道自己的年龄,自己朝里也没有人说话,他提职的出路就两条了,一条是从上面的领导或者组织部门找人说话拍板。但是这一条路能行得通吗?像自己这样的副职多如牛毛,而正职的位子永远就只有那么两个,想用这条办法的人多了去了。
找上级找领导,那是白找得啊,虽然上级机关和领导可能是清正廉洁的包公,那你就能去当一毛不拔的铁鸡公???
估计数儿太小了,也拿不出手吧。
另一条路就只有在吾兰古丽这里死磕了。任何局机关的副职提拔,总是跟一把手的推荐悉悉相关的,这一条路是比较省钱的。王龄年虽然风平浪静地混了三十年的官场,但是他从没有在有大油水的部门干过,也没存几个钱,现在想跨过这个副转正的坎,就只能看天意了!
吾兰古丽看着王龄年的神态,心里有点想笑,回头一想,也觉得他可怜,为了那么一个级别,为了那每月几十元的级别工资和待遇,唉!这些东西值得这样去争吗?
可是她不敢,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甚至不敢表现出来,那样就是击溃了王龄年神经上最为脆弱的部位,这老哥会疯了的。
“年底我去部长那里、分管副书记那里汇报过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推荐你了,把你放在了咱们局的第一位。”
听吾兰古丽这么说,王龄年心里一阵子激动,脸色在瞬间变得好看了很多,“谢谢局长,谢谢局长,局长放心,杜秘书的事儿,我一定办好,我知道,他是咱们自己人……”
吾兰古丽有些不愿意听这话了,这傻瓜说话,真不让人待见,好象是要敲明自己跟杜宇的隐情似的,其实这傻子也是不能确定有没有的。
吾兰古丽急着转脸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其实她年底到部长、书记那里拜访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到推荐提拔王龄年的事儿,自己的事儿还说不完呢,还有功夫提那些,再说了大过年的,领导们都忙着接见客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留给自己谈这些问题,一谈人家就会烦的。吾兰古丽转身离去,在离去的时候倒是想,这下应该考虑去给王龄年谈提职的要求了。看这情形,王龄年是肯定会缠着自己不罢手了。不给他个交待,这王龄年肯定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有着王龄年的鼎力相助,杜宇的考试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再加上本来他就是从事秘书工作的,在工作中接触的那些个东西,远比那些被政府职能部门精减下来的同志要强,如果真的是实力强劲,你怎么会被精减呀?
可是,他们都是公职人员,都是为组织做过贡献的,奉献过青春的,流过汗水的,而且是上面有七大姑、八大姨等等狗拉羊肠子的关系的,所以,他们从前只是工作人员,是事业编,是依照公务员,是工勤人员,因此才带来了这次机构改革过程中间的不稳定、不保险,所以,必须彻底解决这种潜在的危机,于是乎这场走过程、耍花枪的考试就应运而生了。
细想来,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儿。
考完试后,杜宇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该上班上班,该接电话接电话,该写文件写文件。
一天下午就要下班的时候,吾兰古丽告诉杜宇,下班后陪自己去就业技能培训中心去检查一下工作。
一路上,杜宇只专心开车,不说一句话。
吾兰古丽实在忍不住了,先开了腔。
“这次你参加考试的事儿怎么没有给我说呀?”吾兰古丽问。
杜宇听着吾兰古丽的说话,但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早就想过,吾兰古丽总有一天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想不到一个较为妥当的答案。
吾兰古丽看到杜宇并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就继续说,“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杜宇依然没有什么反映。
“你说话呀,怎么学会这招了?”吾兰古丽显得有些不大高兴了。
“姐,你让我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你就是不想说,不想跟我说话!”吾兰古丽真的生气了。
“哈哈”,杜宇这货居然笑了起来,“姐,我哪里是不想跟你说话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扬手不打笑脸人,杜宇这样一说,吾兰古丽的一腔怨恨也顿时化为乌有了。
这就是姐弟恋的一般规律,姐姐怎么也不会跟弟弟真的计较的,那内心深处的母性因子不时就会暴露出来,会膨胀、扩张成为对弟弟的原谅、保护、关爱。
“那你为什么做这事儿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都不给姐姐说一声。办完就办完了呗,又不是坏事儿,而且是一桩儿好事儿,也怪姐姐,也怪姐姐考虑得不够周全,没把你的这事情当回事儿。那你也不该,姐姐问你的时候,你都不说一句话吗!急死人了。”
杜宇想,自己总不能把什么都告诉吾兰古丽,人不管跟谁,他也得有点隐私,一点隐私没有的话,那还是人吗?难道人家汪小璐刚把自己的事儿办了,他杜宇转脸就把人家出卖了,那也太王八蛋了吧。事到如今,自己只有把这些事情扛下来,怎么说,也不能把祸水引到汪小璐的身上,说句实在话,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杜宇作为秘书也是明白的。
刚上任的时候吾兰古丽就对他特别叮嘱过:单位的印章和她的印章本来应该是办公室主任拿的,可是局里也没有主任,别人她吾兰古丽也信不过,所以就都放在杜宇这里,为了方便他的工作,平常处理工作、上报材料、财务从他这里盖上就行了。这些都无所谓,可是一旦有涉及私人利益的得失、集体利益的增减的事儿,一定要请示吾兰古丽同意以后才行。
这次人事局推荐杜宇参加水务局的考试,属于人事问题,那当然就是重大问题,自然是要请示的。
“我实在是想转换一下身份,所以才壮了胆子填了表、报了名的,姐,都怨弟弟不好,提前应该跟姐姐商量,我是怕一旦真的考上了,我就会去水务局上班了,到时候可就不在人事局陪姐姐了,所以你会不愿意!所以才不敢跟你打招呼。”
吾兰古丽笑了,“姐是真没看出来,你平常的表现也不像是在乎这些方面的人啊!不过有上进心是好的!到时候,姐姐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