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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代号“水星”(3)

至20日午夜,德国伞兵不仅没能拿下一座机场,反被英军打得落花流水——中央集群基本被打散;西部集群退守马利姆机场一隅,被英军重炮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样,如果能把野战炮和坦克运到岛上(因为这些武器不能空运),战局或许才有转机。

反观英军高层,由于克里特岛上的巨大胜利,丘吉尔坚信,弗赖伯格将军完全可以消灭岛上的德国伞兵,若是再阻绝德国的海路增援,克里特岛之役的胜利则必属于英国!

总而言之,英国人所拟定的战略计划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关门打狗。

当然了,“关门打狗”需要的是技巧。首先,狗必须要放进来;其次,这个“门”必须关上。如何关上呢?嗯,没错,是海军。

对于地中海舰队所肩负的重任,坎宁安上将心知肚明。事实上,无须丘吉尔指派任务,坎宁安上将已然将他所拟定的战略计划分配得井井有条。为了阻绝敌人自海上对克里特岛的增援,坎宁安上将把他的兵力分成4个战斗群,除了部分舰船在亚历山大港加油补给外,4支战斗群的兵力组成如下:

A战斗群,由罗林少将指挥,率2艘战列舰和5艘驱逐舰在克里特岛与意大利海域之间巡逻,以防止意大利本土舰队驰援克里特岛。

另外的B、C、D战斗群,由2艘战列舰、5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组成,他们奉命在克里特岛附近海域巡弋,拦截德军登陆船队。无论如何,坎宁安已经把他的老底全都掏了出来,以至于连阻绝隆美尔非洲军团补给任务都顾不上了。现在,19艘各式战舰挤在这片狭小的海域,等待着德军船队的大驾光临。

被英国人誉为地中海的守护者,皇家海军地中海分舰队总司令安德鲁·布朗·坎宁安子爵。

德军第一批海运船队共计25艘。当然,不是战斗舰,而是从希腊人那里搜刮来的木头帆船,载有第5山地师下辖1个团(2331名士兵)和部分意大利海军陆战队员。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船上还载有1个混编装甲营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坦克。从资料上看,德国人并非不知道此次行动所包含的风险,地中海舰队频繁的调动并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早在5月19日,德军侦察机就已经侦察到了英国舰队的动向。第8航空军军长冯·里希特霍芬将军在日记中写道:“清晨5时以来,相继收到报告,发现克里特北部和西部海域有英国巡洋舰和驱逐舰……”

令人欣慰的是,地中海舰队仅有的一艘航空母舰——“可畏号”不见踪影。德国人放心了,没有航空母舰,就意味着制空权永远在自己手上。

“可畏号”确实不在。此时此刻,它正静静地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加油。由于希腊惨败的缘故,“可畏号”的甲板上只剩下4架战斗机可用。换句话说,这艘航空母舰是“无害”的,哪怕它加入了克里特岛战役也是于事无补,起不了太大作用。

一个有制空权,一个有制海权。双方跃跃欲试,准备一较高下。用贡德拉赫博士的话说,“这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次‘海空大战’”。很明显,英国人在空中处于劣势,他们寄希望于强大的海军来弥补这个不足。英国高层坚信,德国人一旦发现仅凭空降部队无法取胜,便一定会派出大量士兵从海上登陆。更何况,希特勒亲自下达增加海运的信息已被英国人所截获。

在当时那种关乎成败存亡的情况下,德国人难免会想,光靠空军的掩护实在有点儿不靠谱。他们毫不犹豫地找来了小伙伴意大利,期望能在这个问题上拉兄弟一把。

与往常一样,意大利人是靠不住的。他们宁愿让本土舰队窝在港口里展览,也不肯迈出一步。德国人曾试图说服意大利本土舰队出海,不用作战,把地中海舰队引开总可以吧?但罗马当局不给德国人面子,直率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最后,德国人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争取到了两艘意大利战舰相助。意大利海军中校布拉加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意大利海军作战史》中强调了意大利人的“慷慨”,并声称参战的意大利战舰为“两艘驱逐舰”。但事实上,这是两艘“上将”级鱼雷艇。对,没错,是鱼雷艇,总重量仅为679吨,且又老又旧,残破不堪。

5月21日凌晨,在意大利“狼号”鱼雷艇的护送下,这支被德国人戏谑为“蚊子船队”的帆船队伍,以每小时6节的航速向250公里以外的克里特岛驶去。

海面上的博弈

一开始的航程是十分顺利的,21日上午10时,德国船队已经距克里特岛不到40公里了。然而,一则误判地中海舰队出现的情报使得整个船队被紧急召回。这样一来,原本在下午就可以抵达的船队,在晚上10时还距克里特岛有24公里。

在一般人看来,夜晚总是能给军事行动提供某种“掩护”。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在白天,德国空军可以全程提供掩护。但晚上不行,由于没有夜视器,盘旋了一整天的“斯图卡”鱼雷攻击机被迫折返。晚上11时30分,克里特岛银白色的山峦在月光照射下已经清晰可辨了。“蚊子船队”的水手们加大力度,兴奋地向前划去。

然而就在这时,英国皇家海军D战斗群的3艘巡洋舰(“狄多号”、“猎户号”和“阿贾克斯号”)及5艘驱逐舰出现了——事实上,D战斗群指挥官葛列尼少将早就追踪到了这群“偷渡客”,只是碍于德国空军的威胁一直没有现身罢了。

如今到了晚上,英国人变牛了。眼见德军没有空军掩护,还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帆船,8艘英国战舰肆无忌惮地打开探照灯,就像老鹰捕食小鸡那样,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在帆船队伍中,“狼号”鱼雷艇实在太不起眼了。葛列尼少将压根儿就没把这艘意大利鱼雷艇放在眼里。尽管实力悬殊,但“狼号”却做出了惊人之举——开足马力,全速冲向敌舰。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开始了!

由于葛列尼少将的狂妄,8艘英舰分别占据着四个方向,距离很近。在混战中,英舰互相射击不断造成误伤,更令他们蛋痛不已的是——战舰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不敢发射鱼雷。

“狼号”充分地利用了这种优势,不断左冲右撞,在英舰空隙之间来回穿梭。在弹雨下,“狼号”舰长米姆贝利中校指挥该舰成功穿越了英舰“阿贾克斯号”和“猎户号”之间的空隙,并从其舰尾仅仅几米处溜过。紧接着,“狼号”又死死地咬住葛列尼少将旗舰“狄多号”,并在700米距离上发射了两枚鱼雷和多发100毫米火炮。

米姆贝利中校杀红了眼,他与8艘敌舰鏖战至凌晨2点(足足两个半小时)。在长时间的混战中,“狼号”多次被英舰重炮击穿,舰身起火——一共中了18发152毫米火炮,但米姆贝利中校仍然死战不退,铁了心与英国人玩命。

更为神奇的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狼号”仍不忘记掩护德国船队疏散。它一边射击一边将烟幕弹喷向天空,在浓烟掩护下,惊魂未定的“蚊子船队”一口气逃到500公里以外的伯罗奔尼撒半岛方才收脚。尽管英国人事后为挽回面子,宣称“已将意舰‘狼号’‘击沉’”,但事实上,“狼号”不仅无碍,还于稍后加入了援救落水者的行列。

后来,丘吉尔在他的二战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葛列尼少将全歼了德国船队,并估计,“当夜溺毙了4000名德国士兵”。这个数据曾被人多次引用,包括尼米兹海军上将所著的《大海战》和《西洋战争史》都引用了丘吉尔的说法。但事实上,正是意大利“狼号”的英勇奋战,使得大部分船只成功逃逸,德军真正溺毙人数是314人,而不是4000人。

仅仅几小时后,另一艘意大利鱼雷艇“半人马座号”上场了。5月21日深夜,“半人马座号”在意大利海军上尉锡加拉的指挥下,护送第二批“蚊子船队”(共计38艘帆船)驶向克里特岛。

可是,当第一批船队遭到敌人袭击的消息传来后,德国人害怕了。正如希特勒经常说的,他“可以忍受成千上万的士兵为国捐躯,但决不能接受士兵白白葬身海底”。

他决定放弃。

5月22日早上8时30分,陆军统帅部下令,“第二特混船队迅速折返”,以避免重蹈前一支船队的覆辙。

锡加拉上尉遵从了这个命令。可是,当意大利水手刚刚掉转船头,便望见东方海平面上露出了英舰的舰桅。传话筒里传来了惊呼声:“左舷,敌舰,7艘!”

锡加拉上尉大吃一惊,因为天上到处都是友机,却没有一架把敌踪通知他。

他哪里知道,地中海舰队配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舰载雷达。英舰一直避免与德机发生接触,然后再选择有利时机突然杀出。该舰队总指挥为英国海军少将金恩。编号为“C战斗群”,下辖4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

面对强敌,锡加拉上尉并未惊慌失措。他命令水手发射出全部烟幕弹,以掩护船队撤离。但英舰来得实在太突然,航速只有6节的木头帆船根本跑不掉!德军在完全被奇袭的情况下秩序大乱——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跑了。

这实在有趣得很哪,德国人在陆地上的装甲闪击战玩得风风火火,难道英国人就不会在海上玩吗?

当双方行驶到1.2万米的距离时,英舰率先开火了。转眼间,两艘德军小船中弹起火,被炸成了碎片。

锡加拉上尉明白了,跑是跑不掉的。照此下去,小船队非被全歼不可。因此,他毫不犹疑地命令“半人马座号”向左满舵。

随着一声令下,只见“半人马座号”以90°最大舵角向左打了个急转弯,在惯性推动下,以最大航速穿过层层烟幕向英舰冲了过去。

哇,意大利威武,意大利荡漾。罗马帝国的光荣传统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不得不承认,那一天的意大利人可一点都不意大利,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纯爷们儿!

在7艘英舰的围攻下,“半人马座号”鱼雷艇丝毫不落下风,在烟幕之间来回穿梭。当双方行驶到8000米时,意舰连续朝敌人并连发射鱼雷,击中英国巡洋舰“卡莱尔号”,使其航速下降到5节。随后,锡加拉上尉继续向另一艘英舰逼近,旨在迫使敌舰远离其船队。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突然之间,英舰的射击停止了,在锡加拉上尉正大惑不解之际,英舰突然掉转了船头,仓皇地向克里特岛西南角遁走……

嗯,如果你没猜错的话,是德国空军来了。现在,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地中海舰队最黑暗的一天到了。

海空交响曲

金恩少将不淡定了。他原以为,全歼敌人只是几分钟的事,但没想到碰上了不要命的意大利鱼雷艇。此时天已放亮,无奈之下,金恩少将只好放弃到手的猎物,转身向西南方向撤退。

然而,当金恩少将未能全歼敌人的消息传到地中海舰队司令部时,坎宁安海军上将就更不淡定了。

什么?7艘战舰无法消灭一支帆船队伍?!坎宁安上将怒火中烧,他毫不犹豫地下令给此时正在附近巡弋的B、D战斗群,要它们“驶进爱琴海与金恩少将会合,共同追赶已经漏网的德国船队”!

我实在搞不懂了,一向以稳健著称的坎宁安上将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难道他不知道敌人拥有绝对的空中优势吗?既然德军帆船已经逃逸,换句话说,英军实际上已经成功阻止了敌人自海上登陆,那么,地中海舰队就应该迅速撤离战场,撤到敌机航程以外。

德国人当时还以为,“C战斗群之所以没有撤退恰恰说明了英舰燃料不足,只能停在原地等待补给”,他们哪里知道,金恩少将是在等着与B、D战斗群会合呢。

就这样,英舰丧失了逃跑的最佳机会。而此时此刻,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阿尔果斯、迈肯尼、莫拉沃依野战机场上,几百架隶属于第8航空军的“斯图卡”、“亨格尔—111”、“Do17Z”型轰炸机进入起飞位置。它们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后,气势汹汹地飞来找英国佬算账了。

从5月22日上午9时起,C战斗群便开始遭到德军大批飞机的袭击。英舰所有对空武器猛烈开火,然而,密集的德机还是不断地冲进高炮火力网。

起初,英舰企图采用高速蛇行机动来躲避炸弹。但完全没用,在庞大的机群面前,防空炮实在太疲软了,德机一次次地撕开高炮火力网,军舰被炸弹弹起的水柱所覆盖。有时,军舰就如同在水柱下面潜行一般。英舰不断游走,不断挨炸,金恩少将的旗舰“水上女神号”遭到了181枚炸弹攻击,两座炮塔被炸飞,一侧船舷被炸裂,航速降至18节;另一艘防空巡洋舰“卡莱尔号”中弹1枚,舰长汉普顿上校不幸阵亡。

在这种情况下,追击逃跑德军帆船明显是不可能了。22日下午1时10分,当B、C、D 3支舰队终于在克里特岛西部50公里处相会后,金恩少将决定实施总退却。此时,他手上一共拥有2艘战列舰、5艘巡洋舰、12艘驱逐舰的庞大队伍。鉴于金恩少将的军衔最高,于是他又接过了整个舰队的指挥权。

金恩少将设想,由19艘战舰组成的“强大防空火力网”也许会使敌机有所忌惮。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开始排兵布阵起来——战列舰和受伤的军舰居中;防空巡洋舰和驱逐舰分散四周,予以掩护。

他哪里料到,德国人全是一帮亡命之徒。对他们而言,7艘战舰和19艘战舰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第8航空军在当天的战斗日记中这样写道:

后来,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又一次做好准备,在安迪基提腊海峡袭击了敌人舰队。战斗轰炸机、战斗机、驱逐机以及俯冲轰炸机毫不间断地前往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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