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的毁灭,就是另一个新世界的开始…
当李波被冰冻的知觉开始苏醒,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而吴教授也不见了…
地面很松软,踩在脚下有沙地的感觉。
(这是哪里?难道我已经死了么?)
“求生的欲望”和“对未知的恐惧”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一种是主动,而另一种则是被动,但在遇到危险时,人们往往分不清它们的区别。
李波站在原地,他警惕的四下张望着,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去。
突然,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人影,在茫茫白雾中,这两个人影时隐时现。
李波向人影跑去,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当靠近他们的时候,浓雾突然散去,李波立刻就能清晰的看到两个人的面孔,其中的一人是男性,三十岁上下,长的非常英俊,而另一个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儿恋人。
女子坐在一个秋千上,男人从背后轻轻的推着他。
李波向他们大声的呼喊着,可是他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们对着他视而不见。
李波意识到,这一定是个梦,可他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因为他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立刻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天呐,快救救我…)
李波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女子始终保持着羞涩的浅笑,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可李波却听不到。他像一名观众,正在观看着一场无声的舞台剧。
李波默默的接受了这种现实,他开始平静下来。他站起身子,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女子的脸庞轻轻触去。
所有的影像在李波的指尖轻触到女子肌肤表层的那个瞬间而变的突然透明起来,像放电影时投影机出现了某种故障,画面变的断断续续。
李波把手缩了回来,一切又恢复到正常。
(这一定是某个人的记忆,也许是那个男人的,也许是那个女人的,它被封印在了那个水晶球里。)
李波沉思了一会儿后做出这样的判断。作为高明的外科大夫,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逻辑判断力。
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
秋千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摆动,女子依然坐在上面,开始轻微的啜泣,男人好像解释着什么,情绪很激动。
男人缓缓把右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轻轻的拍打着,似乎在安慰她,可左手却始终插在侧面的裤兜里,那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李波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他想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于是,他绕到那男人的侧面,轻轻的弯下腰…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反手握在男人的手中,男人有些紧张,手臂不停的颤抖。
李波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噗通…噗通…噗通…这让他感到异常的口渴,他吞咽了下口水。
男人猛的发起了进攻,匕首从女子的咽喉处刺进,鲜血立即就喷涌了出来,随着脉搏的节奏,一下,一下,又一下…
男人向后倒退了几步,女子的身体向后仰倒,当她的头部重重的碰撞到地面,她的小腿还挂在秋千上。
女子的手臂拼命的向后挥舞着,一个水晶球从她的手掌中滚落了出来,一直滚到李波的面前,李波发出一声惊叫,向后躲闪着那个不祥之物。
女子的手指触碰到男人的脚,那长长的指甲在铮亮的黑色皮鞋上留下深深的划痕,然后一一折断,像是金鱼被撕扯下闪闪的鳞片。
男人冷冷的注视着脚下扭动的身躯,面部没有一点表情。终于,女子彻底死去,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李波的方向。
尽管从上大学起到现在,李波接触过成百上千具各种各样形态不一的尸体,但一个大活人在他的面前如羔羊般的被宰杀,这依然另他感到紧张和反胃,他发出阵阵的干呕声。
男人没有立即离去,他蹲到女子的面前,用提刀的右手温柔的抚摸女子的脸庞,因为是背对着,李波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这一切都结束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李波的心里默默祈祷着。
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缓缓转动身子,顺着死去女子的眼神,向李波这边望来。
李波顿时屏住了呼吸,他一动也不敢动。
那男人的目光在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后,终于死死的锁定了目标,和李波的眼神重合在一起,他们就这样相互对视着,努力的试图去判断对方的想法。
(他不可能看到我,不可能看到我,我只要不动,就不会有事…)
李波这样想着。
然后,他就看见男人笔直的冲过来,把那把尖刀,递进自己的身体。
李波的胃部立刻感到一阵金属所特有的冰冷,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刻骨铭心,接着,一大口温热从腹腔自喉部涌了出来。
第二刀刺在了李波的肺部,他这时感觉到了疼痛,那种疼痛让人感到窒息。
李波想也没想,一口咬在男人的脖子上…
李辉和小诺赶到法医鉴定中心的时候,整个外科大楼地下室的通道和外围,已经拉起好几层警戒线,一些武警荷枪实弹的戒严,所有非军、警内部办案人员,都禁止出入,气氛非常紧张,如临大敌。
尽管小诺自从加入警队后,跟随着李辉也出入过不少的命案现场,但如这次一样血腥和惨烈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推开法医鉴定中心的大门,一股死亡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从嗅觉上讲,那是一种由鲜血、肉体、酒精、消毒水和防腐剂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那种气味让你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从视觉上讲,那像极了梵高笔下的印象派油画——抽象,而又夸张。 背景是一片令人眩晕的血红,在地板微微发黄的瓷砖上,在仿瓷洁白的墙面上,大滩的、斑点的、整片的、局部的…在这块暧昧的土壤里,盛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肉之花。
一共有三具尸体。
美莲安详的躺在手术床上,她的内脏几乎被掏空,头盖骨也被取下放在一边,一些灰白色的脑组织掉在了地上,溅的到处都是。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美,让人赏心悦目,又触目惊心。
吴教授和李波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像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李波亲吻在吴教授的脖颈上,那里有一个伤口,大的可以塞进一个拳头。而李波的身体上有一些利刃穿刺形成的孔洞,他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手术刀。
“你相信诅咒么?”
李辉这样问旁边的小诺,而小诺吃惊的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地球上生活着75亿人类,每秒钟都会有人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死去,在那些逝去的亡魂中,有的痛苦、有的安详、有的满足、有的遗憾、有的轻若鸿毛、有的重如泰山…
东海的命运紧紧的和美莲联系在一起,美莲不在了,东海的生命变的毫无意义。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会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他已失去了灵魂…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还活着…
东海在秋千上坐了已经很久,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他只想这么安静的坐着,就算找不到他想要的,但他可以感受到美莲温热的体温。
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透过两束手电筒笔直的光柱,东海判断出那是小区的保安。
“王哥你看,那个人还没走,他从晚饭一直坐到现在,咱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走。”
东海从对美莲的缅怀中苏醒过来,他讨厌这个时候被打扰。
当俩个保安走到东海的面前,可以看出,他们也略吃了一惊。
“怎么又是你?”
其中一个保安认出来,那正是昨晚送美莲回家后还独自在这里溜达的男生。
东海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深的埋下。
“老顾家的女儿昨晚死了,你知道这个事儿不?”
保安显然读不懂东海脸上的悲伤。
“滚…”
东海压低了嗓子发出低沉的怒吼声。
“什么?”
两个保安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东海会这样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问了一句。
“我说滚…”
东海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嗨,这小子…”
年轻的那位似乎被激怒了,他快步走上前,想把东海从秋千上拽下来,却被年纪稍微大点的那位拉住了胳膊。
“小心他有刀。你赶快去报警,快…”
尽管使劲压低了声音,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的传到了东海的耳朵里。
年轻的保安慌慌张张的跑开了,东海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
“呵呵,他们居然怕我…”
在东海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威胁,也从来没有人怕过他,哪怕是一个小孩子。
东海感到很搞笑,这比以前听到的任何一个笑话都要滑稽。
“小伙子,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呆在这儿么?”
年纪大点的保安用自己能够做到的最温和的表情问东海,但仍然激怒了这个男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怀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东海的拳头慢慢的攥紧,他在压制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小伙子,你告诉我,那女孩儿是你杀的么?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
保安试探和考验着东海的耐心与天真。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好不好?你们去报警吧,喊警察来抓我,哈哈哈…)
东海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般的吼道,老保安被吓坏了,他倒退了几步,被一个台阶绊住了脚,跌倒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的向小区出口跑去,连掉在地上的手电筒都没捡。
(你们都是******混蛋。)
东海在心里咒骂着,他感觉好了些。
然后,他看见一个水晶球滚了出来…
如果说上次东海看到这个水晶球,只是感到莫名的好奇,那么这次在同样的地点再次看到完全一样的水晶球,他感到深深的震惊与恐惧,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水晶球是来自恶魔的礼物。它是如此的邪恶,散发出诡异的幽蓝色光芒。
水晶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操控,他在东海的注视下翩翩起舞,一会儿原地打着转,一会儿又在地面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东海缓缓的从秋千上站起身,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自己的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醒沉睡中的魔鬼,或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水晶球窥伺着东海的一举一动,它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对东海发出致命的一击。
突然,水晶球加快了速度,向东海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东海敏捷的闪到了一边,然后狼狈的逃走了,他没有勇气向后望上一眼。
秋千发出阵阵的冷笑…
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