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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灵堂课室8

张剑锋却先不打开盒子,拿起来左右端详一番,末了又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才对旁边看得莫名其妙的小兰道:“你是处女么?”小兰霎时羞得满面通红,狠狠地盯了张剑锋一眼:“色狼,管你什么事?”张剑锋道;“看你这保守的母夜叉应该是,借你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起小兰的左手,一口含住食指。“呀!”小兰一声惊叫,原来张剑锋用牙齿咬破了她的食指。她又惊又怒,正想扬掌打去,张剑锋忙格住正色道:“那局长说的是真的,你听——”遂把盒子贴近小兰耳朵,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咿咿呜呜”的痛苦呻吟。张剑锋又拿开盒子道:“这盒子之所以具有致人疯癫和死亡的魔力,是因为里面附有怨灵。盒子一开,怨灵就会吸取人的精血。我现在正准备用处男处女之血镇住怨灵,才能打开盒子。”说完也咬破自己食指,挤出豆大一滴血来,和小兰的那一滴慢慢融在一起,形成晶莹圆润的血珠,透过印记处渗入盒内。盒子里蓦地传来“呀哇”一声怪叫,白眼从边际缝隙处袅袅升起。小兰无比惊异地看向张剑锋道:“你会是处……”话未说完,早被张剑锋猛敲一记响头:“我若破戒,早被师父一脚踢出终南山山门了!”

待白烟散尽,张剑锋缓缓打开盒子。一张白纸下便是三叠厚厚的卷宗。张剑锋先捡起那张白纸观看,只见上面用油墨印刷着几行模糊的文字:

1972年由议会第四十七次全席会议全票通过,决议如下:

此三大悬案,内含世人不解之玄机,里附万载不复之恶魂,逝者已矣,为免祸及子孙,特制金箔盒一只,永世钤束,不使复观。并诫及后人,火印一破,恶灵即出,邪气将溢,惨事重现——打开之人永堕黑色奈何之血!”

下面赫然是议会及总统的大印,小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忙问张剑锋道:“黑色奈何之血是什么?”张剑锋道:“地狱中有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其中奈何桥下是一条血河,传说血河分两层,上层滔天殷红,下层恶臭乌墨。不过此传说法术界至今尚无印证。”小兰忽的心中一动,“黑色奈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不由心底隐隐泛起不祥之感,恍惚间却听张剑锋在一旁弹着那张纸道:“72年的议会真不知是做什么的,连未经确实之谈也信!”

小兰只觉胸口很不舒服,竟不愿再去看那白纸一眼,伸手从盒里拿出一卷档案来,只见牛皮纸上四个大字写的分明:“灵堂课室”。张剑锋欢呼一声,立即丢掉白纸,抢过那档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趟来得真是值。”小兰却在一旁淡淡地问道:“灵堂课室也是谜案吗?”张剑锋一愣,才觉无以对答。小兰轻轻揭去封皮,密密麻麻几十页档案看下去。两人的心就象掉进了无底深渊。

方韬是哈佛大学建筑工程系的博士,40岁时携夫人吉莉丝回国定居。谁料吉莉丝过不得中国的生活,两人日渐摩擦,不过三年她便与方韬离婚独自回美国去了,留下一子方玮和一女方滢,其中方玮还在剑桥大学攻读工程科目。方韬自从夫人离心之后,刺激过深,性格越来越孤僻,幸得有女儿方滢陪伴,时时解劝。

方滢生性娴雅文静,深得方韬喜爱。她见老父终日闷闷不乐,竟抱定了终身不嫁的志愿,天天只是陪伴父亲四处周游散心。一日到了某所大学处,方滢见此处衔山抱水,风景极美,非常喜欢,便决定和老父留下小住几日。

这天,方滢习惯地到学校的独立琴房想要练练钢琴。而十五分钟后,琴房忽然起火,当时正刮大风,火势猛烈,抢救不及,方滢竟活活烧死在钢琴边,可怜一缕芳魂从此消逝。

得知飞来横祸,方韬悲痛欲绝,方玮马上从英国飞回协助处理后事。方玮见那间单人练琴房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桥可通,而且有数名仆人跟从方滢而去,外人很难接近,便怀疑是当时跟去的仆人不妥。于是他叫齐方家所有仆人,在大堂里当面询问。

“各位在方家也干了不少年头了,”方玮把父亲扶到藤椅上坐好,朗朗开口道,“我自认方家一向待你们不薄!”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滢妹死了,而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想就算在黄泉路上她也走得不甘心。因此我们有义务找出凶手来为她报仇!”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方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应道:“我们已经尽力发动大家帮忙寻找线索了。”“那找到没有?”“因为火太大,现场烧得都是灰,所以……”方玮“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是么?我早料到了,你们若查得到什么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管家一愣,忙陪笑道:“老奴不明白,请少爷明示。”

“我当然会明示!”方玮冷冷的眼光扫过整个大堂,沉声道:“出事的当天,有好几个仆人守候在琴房外,外来人根本就进不了,我看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之中!”方玮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前排一个仆人吼道:“就是你,金发,丧心病狂地杀死了小姐!”

那个叫做金发的青年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继而“扑通”跪下去叫道:“我没有,冤枉啊,我一直都没有接近小姐,我真的没有啊,请少爷明察!”方韬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玮儿,你可有证据?”方玮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金发,你是第一个向老爷报告噩耗的人,你敢不敢当众把当日对老爷说的话重复一遍

金发挺胸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出事后,我就急忙跑去跟老爷说:‘坏事了!

小姐被火烧死了!……”“打住!”方玮疾言厉色道:“练琴房着火,但滢儿未必就当场烧死了,你当时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死了的?说啊?!根本就是你做贼心虚,露出口风,还不承认?!”金发一呆,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金发,当时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说的。”方玮一惊道:“这话怎么说?”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张叫他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方韬听得须发倒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滢儿怎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时,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慢慢走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喊着让小姐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大门里,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在这时候塌了下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方玮怒斥道:“你胡说!滢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你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方家忠心耿耿,不信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罚。”方韬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浓烟,只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间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好像还插着簪子。”方玮刚想驳斥,方韬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们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玮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记者。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玮虽然不服,但见方韬面色凝重,也只好闭口退出去了。

方滢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缄默,方韬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方滢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又一条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方韬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大学第一课室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玮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方韬书房时,却见管家在一旁侍立,而方韬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方玮进来,点点头道:“正好,玮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方玮依言关门,走过去。方韬道:“玮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方玮笑道:“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发白,半晌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方韬淡淡道:“但说无妨。”方玮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合课室布局,反而象……”方韬微笑道:“象什么?”方玮见父亲没有怒意,才鼓起勇气道:“象灵堂。”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方韬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了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滢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离开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建造一个灵堂课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香之气熏陶而成神的。哈哈……”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方玮道:“可他们未必肯……”方韬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我,我不说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课室,而是灵堂。”

灵堂课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方韬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方玮代为剪彩。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方韬才挣扎着下床,叫来方玮和管家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滢儿。”方玮和管家知他脾气倔强,也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方韬来到了一课。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方韬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楼后,方韬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滢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滢儿!”说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而来,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方韬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摔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滢儿,你来见我了吗?我的好滢儿啊!”方玮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说着,竟也愣住了。

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尖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的两个人手里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纸人纸屋的过去。

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方韬三人面前肃然而过。方玮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姿绰约的方滢,款款而来。

方滢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着出事那天的淡蓝碎花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韬三人,慢慢的走近。方韬哑声道:“滢儿,你是来看我吗?”方滢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起右手指着方玮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不——可——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方韬正在奇怪她在说什么,方玮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爬去,一边哭道:“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放过我吧,妹妹!我是一个小人,小人不值得杀的,我卑鄙,我无耻,我下流……”他只管絮絮叨叨下去,方韬却已恍然大悟,指着方玮怒不成声道:“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方滢缓缓张开右手,对着仓皇的方玮轻声道:“今天,要你与我一起享受悲愤的快乐……”方玮全身忽然起了熊熊烈火,惨叫几声过后,地上居然连灰也不剩一点。

方韬毫不理会方玮的惨死,两眼哀求地望着方滢道:“滢儿,你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父亲啊,滢儿!”管家畏畏缩缩的扯住方韬道:“老爷,不能上前啊。”方滢两眼平视前方,象没有听到方韬的哀告一样,冷若冰霜的随着哀丧队伍飘然而去,直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才见她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地望着方韬,身影随着浓雾渐渐消失,哀乐和号哭声至此也嘎然而止。

方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木然半晌,忽然长笑三声:“灵堂,课室,到头来真的成为了灵堂课室!”身子往旁边一歪,已然撒手人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方氏家族不久也就归于消亡。

后来查明方玮听说方滢终身不嫁,竟担心她想争夺遗产,丧心病狂之下,悄悄潜回国内,利用自己对建筑的研究在练琴房秘放了一颗小型炸药,精心的设计使得爆炸声减低到最小,而练琴房内部着火的同时破坏了房屋结构,起火不到一分钟即会发生坍塌。只要方滢进了琴房,便必死无疑。至于方玮如何放置炸药及如何探明琴房构造,无法查证。

(以上资料由老管家口述,刑事办公室记录并整理)

※※※

这一大段材料看得张剑锋和小兰两人张口结舌,张剑锋道:“王宏彬提过一次服装问题,这里又多次提到,看来服装方面果然有些蹊跷。据我所知,再隆重的出殡也不至于穿什么白袍和拖地长裙,难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暗示?”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小兰道:“你再想什么呢?”小兰道:“我在想方滢。这个女人从大火烧起后就没正常过——且不说他两次奇异装束,单就她在一课上对他哥哥说的话就叫人捉摸不透。”张剑锋奇道:“你说的是……”小兰道:“他哥哥是为了争夺遗产才把她烧死的,可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这里他不仅把遗产说成江山,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迥异于兄妹之语。他哥哥不过是想获得全部遗产,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呢?”

第十章冤鬼易降,根基难找

张剑锋皱眉道:“是啊,难道她那句话另有所指?而且,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个,王宏彬是在七楼遇难,方韬也是在七楼见到方滢,这说明整个灵堂课室的轴心是在七楼。传说之所以复活很可能是因为封锁的结界出现裂痕。可是根据资料判断,结界并不在七楼,而是在一扇不知什么的石门处。我正想它们之间的冤气是怎么实现相通乃至合为一体的呢?”小兰道:“怎么见得?”张剑锋解释道:“引魂灯将王宏彬的魂魄摄去,并以此要挟打开石门。灵堂课室的冤力巨大,却迟迟无法像当年集体跳楼那样大规模作祟,种种迹象都表明灵堂课室的封印还未完全解开,它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冲破,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所以它尽管仇视孤岛红衣,却不敢与之相持。我想着应该就是灵堂课室难以镇压的原因了——冤鬼易降,根基难找。”

小兰瞄了一眼张剑锋道:“我躺在病床上时没见你这么高谈阔论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能叽里呱啦出一大堆来?”张剑锋笑道:“是刚才看资料时豁然想通的,现在算起来灵堂课室可以总结为三大谜题。”小兰莞尔道:“其实我说的那个算不上什么谜题。对了,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了,虽然方玮放置了炸药,但如果当天事有巧合,方滢不是死在方玮手下呢?”

小兰虽然淡淡说来,张剑锋吃惊的全身发麻,事有巧合?巧合?正待发问,小兰已经拿了第二卷档案出来,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孤岛红衣”。和“灵堂课室”卷宗比起来真是有点天壤之别,这份才薄薄三页纸。张剑锋接过来嘟囔道:“这么少,记了什么啊?”

第一张是当时案情调查表:

死者姓名:梁花性别:女年龄:20

死亡地点:××大学东湖湖心岛老槐树

死亡方式:上吊自杀

死亡原因:不明

尸体状况:重度窒息,头顶为某种圆形利器凿穿,伤口呈正圆形;体内鲜血通过心脏和支气管上运至脑部,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匀速流出,脑浆完好。

鲜血溢出原因:不明

圆形利器:不明

个人资料:不明

自杀动机:不明

案发情况:其亲生三岁妹妹被掐死,头颅毁损,男朋友被捅死,胸口有一把长约三寸的匕首,经证实,是梁花生前买的。买匕首动机不明。两死者另案处理。

疑点:死者生前正在选修《大学民谣课程》,经常在图书馆查阅一本已经没有封皮的老书,上面记载了搜集来的本校的神秘民谣歌谣,其中一张有死者亲笔的详细批注。据死者同学称,她生前最后一晚回到宿舍,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书。歌谣含义:不明

张剑锋不满道:“写了等于没写,这么多‘不明’,这种调查表我写一千份都有。”翻过第二页,原来是那首歌谣的复印件,虽然当时印刷水平低下,但由于保存完好,仍十分清晰。纸上用几何抽象的方法画了五匹马,圆形代表马的头,长方形代表身体,下面再添两条长短不一的斜线代表马在奔跑,手法十分拙劣,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随手画出来的。下面的歌谣也是手抄,字迹却十分清秀:

跑马地上马儿欢,金龟须向探花传。

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

在“金龟”下面有两个字:“难解。”最后一句被划了个圈,旁边又有两个字:“重要”,下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写法又与上面不同,显然是死者所书:“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

张剑锋看看小兰:“你懂这意思吗?”小兰摇摇头。张剑锋道:“‘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诗句的意思是这样啊。‘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把探花传给金龟?”小兰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乱猜,既然有画我想是针对跑马地上的具体事物来说的。你不妨先看看最后一页说什么再来发你的议论不迟。”张剑锋依言翻开最后一页,却是一幅大彩照。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流露出刚毅的眼神,瓜子脸儿稍稍向下俯着,一个清新俏丽的女孩形象凸显在照片上。

见张剑锋只是望着照片发呆,小兰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请不要在别的女生面前过分暴露你的本性,幸亏是我,别人早给吓跑了。不过,我个人意见来说,方滢要比梁花漂亮一万倍,怎么没见你发呆?”张剑锋痛得“哎哟”一声,方才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她的眼神特别熟识,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小兰嘲道:“喜欢她就喜欢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也不敢说出来吗?”一面看那盒子里还有最后一份卷宗,上面写的是“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小兰刚想伸手去拿,张剑锋手腕一转,架住她的手道:“那份不关我们的事,你去拿它干什么?”小兰道:“盒子好辛苦才打开,不看白不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张剑锋沉声道:“不要动它,我所说的盒子里的怨灵就是藏身在这个卷宗里。”小兰悚然缩手,畏惧地看着这最后一份卷宗,封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细细的灰尘,静静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唯有那“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几个字不知为什么还显得特别清晰,仿佛在昭告着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难雪沉冤。

小兰突然一把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张剑锋一惊叫道:“你做什么?”小兰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颤声说道:“我——我好象听到了卷宗里有人在——说话。”

张剑锋几乎难以置信:“什么?你听得见怨灵的话?它说什么?”小兰茫然地摇摇头:“它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很多我听不懂,它好象在说它存在很痛苦,付出的代价太巨大——”“啪哒”一声张剑锋已经猛然把盒子关上了。小兰吓了一跳,随后惊异地望向张剑锋。张剑锋将螺丝推入关节,平静地说道:“所有的冤鬼都是自愿留在世上的,没有人强逼它,同样的道理,要想超度进入轮回也必须靠它自己,别人帮不了它。痛苦是对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价,不值得去怜悯。你刚才被怨灵迷惑了。”

小兰吓得不敢再看那盒子,回头却见“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卷仍然放在桌面上,忙拉住张剑锋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两卷还没有放进去呢。”张剑锋道:“没有弄错,这两卷我要带出去。这么多资料你记得了?”小兰惊疑道:“你不怕那局长发现?”张剑锋笑道:“他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进,怎么会发现得了?待会儿装进你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警察局长见他们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如何?”小兰刚想答话,张剑锋忙抢着道:“还好,只略看了些,后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了,幸亏我们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盖上,已经恢复原貌放在那里。”局长听了,搓搓手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看他的样子,一辈子也不想进那种鬼地方去了。

回到学校,小清在张剑锋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问道:“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小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小清看:“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张剑锋努着嘴道:“男孩子背书包不好看。”小兰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小清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摇头叹道:“又是两出‘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小兰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小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根本的疑点你们还未抓到。”张剑锋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小青道:“‘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烈摩擦,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入‘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衣’所杀。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张剑锋“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缝隙中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小兰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小清代答道:“说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内的。”张剑锋把玩着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衣’,‘孤岛红衣’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血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小兰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身红去自杀?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灵堂课室’的仇恨。”张剑锋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小清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明看来,‘灵堂课室’比‘孤岛红衣’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乱,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衣’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衣’。”张剑锋赞叹道:“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小清你再去学生会打探,小兰去图书馆。”小清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张剑锋沉吟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衣’斗,况且它的怨气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阳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小兰疑惑道:“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张剑锋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小清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水呢?”张剑锋条件反射飞了一个杯子出去,小兰大叫道:“不要学我!”

早晨的终南山被一层薄纱笼罩着,所有的青翠都在朦胧中向四面八方扩散。张剑锋一路赏玩,早到了全真观。两个守门的小道士见是他来,忙迎上去施礼道:“师父昨晚算得大师兄会来,所以先吩咐我等命大师兄在院中暂侯着,待师父收功出关后再行拜见。”张剑锋奇怪道:“师父今个儿怎么了?他从来不在早上静坐的啊。”小道士道:“我们也不清楚,师父今天早上接到一封由加拿大寄来的信后,脸色越发难看,之后就吩咐收拾屋子要静坐。”

加拿大?张剑锋纳闷不已,又不敢违抗师命,在大院中随意乱逛,看了一回白鹤剔翎,正百无聊赖之间,正中静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剑锋,你来了?进来说话罢。”张剑锋忙进去,只见里面尚且白烟弥漫,孤星寒的脸色仍然略见苍白,张剑锋行下拜师礼,一瞥眼却见几上搁着一封撕开的信,上面第三行用娟秀字迹写着:“陈星寒亲启”。陈星寒似乎是师父出家前用的俗家名字,正自惦掇着,只听孤星寒口中吟道:“竹园小径独徘徊,昔日樱花为谁开?旧时的事一涌上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你那边的事体如何了?”

张剑锋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信的事,可是孤星寒快他一步封死了话题,只好在蒲团上坐下,将探得各项原委慢慢说了,末了又道:“弟子无能,事情依旧十分棘手。”孤星寒微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真能干,这么快就找出了眉目,这样只要能解开‘孤岛红衣’之谜,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谈何棘手呢?”张剑锋道:“师父不觉得这么复杂的因果联系,找到解谜的钥匙却这么一帆风顺,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存在问题了?况且引魂灯的降服方法尚无着落,红衣女鬼为何不见形体都让弟子头痛不已。”孤星寒沉吟道:“凡鬼皆有形体,无体者不称之为鬼,亦不能为鬼。”孤星寒背的正是法术界最具权威的分辨是否鬼魄的原则论述,张剑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心中似乎隐隐有所悟。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打斗。师徒对望一眼,均有异色。

孤星寒素爱清静,不禁皱皱眉头道:“剑锋,出去看看。”话音刚落,外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六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不静,你打坐多少天也是没用的。”孤星寒忙开了门,笑语吟吟地迎出去道:“悟真,我们可有十几年不见了吧?”来人正是悟真大师,他见孤星寒穿着一套云服素色丝绦道袍,头戴一顶星月清气冠,面白气弱,早已没了当年那种玉树临风的神态,不禁感伤道:“何苦来,我都看开了,都说情伤比剑……”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一个苹果到悟真大师口里,扯着“唔唔”乱叫的他入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见,奉茶后再叙旧不迟。”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来,又瞪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张剑锋道:“还不快拜见?”

悟真大师好容易空出手来扯掉苹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孤星寒已笑道:“悟真此次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师有了苹果的教训后,哪敢乱说话,干笑道:“我是为你那烦人的徒弟而来的。关于引魂灯的事,那样的独门资料,只有五台山才有。谁晓得我去到那里,姓何那家伙居然不肯见我,说什么‘从来不见外客’,我说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这样抛砖丢瓦地闹了一个小时,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赶紧叫弟子给我找出来了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胜利地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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