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墨尘带着利落出门时,炎须掌教与白云仙子都在场,一路往山门而去,利落也变得越来越忐忑不安。要回去了,又要驾云了.
因为不安,她都没有留意路上他们都说了什么,当墨尘告诉她该走了,她才回过神来。想着该来的躲不掉,已经坐过一次了就不怕第二次。当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时,却看到了山门前停放了一辆马车。简单的车厢,不是很豪华,前面站着一匹深棕色的马,很高大。利落此时恨不得谢天谢地谢祖宗。
墨尘将利落扶上马车,回身与众人告辞,便坐上了马车前驾车。下山时,马车走的稳而慢,后来,路途平坦了,才加快了些速度。
利落打开车帘时,就见墨尘闲适地驾车。
“爹爹,我们这得要多久才能回去啊?”
“一个月左右。”
利落有些汗颜,在玉柱山呆了不过半月,现在却因为她硬是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回去。
“其实,我可以闭着眼睛不看的。”
“然后再突然一睁眼从云上掉下去吗?”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能睁眼啊。”
墨尘没有接话,利落便索性做了下来欣赏沿路的风景。一会后,墨尘说到。
“我从不知该如何对人好,你既称我一声爹爹,那么我现在做的就是应该的。”
一句很简单的话,包含了很多,暖了利落的心。一直以来她都围着墨尘,缠着他,墨尘不与她主动亲近。原以为,墨尘对她只是收留,却不知他是在意她的。
半日的时间,路过了清澈的山溪,路过了满是野花的山坡,路过青郁的竹林,马车仍在一路向前,突然竟生出几许流浪之意。不问去何方,不论脚下的路是否平坦,只是不回首的流浪,若一直这样似也蛮好,谁又能说流浪的人不快乐呢?
马车里,墨尘准备了水和糕点,饿了的时候也能有东西填饱肚子,看着一路的风景,终于在月亮初生之时赶到了一座小镇子。
虽已入夜,镇上仍有一些小摊贩叫卖,一些小吃铺散发出的香气很是勾人,街道上还有三五个人闲逛着,不热闹,但也不萧条。
找了间客栈,利落总算可以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墨尘在一旁坐着喝茶。或许是像墨尘这样的人太过扎眼,也或许是他周身的气度特别引人注意,堂间零零散散的人总有意无意的朝他们看,就连上菜的伙计都会偷瞄几眼。利落发现了,转眼看墨尘时,不知道他是根本没有发现还是根本不在意。
客栈里已经没有连间了,所以利落的房间与墨尘的房间当中还隔着两间,这让利落很不舒服,拉长了个脸。
“都这么大了,难不成夜里还会怕?”
“我才没有说怕。”
说完利落就撅着个嘴进房了,墨尘看着摇了摇头也回自己的房间。墨尘怎么会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其实连利落自己都不明白不开心些什么,说到底好像又没什么好生气的。
夜深了,街道上没有了小贩的叫卖声,四处寂静无声。困意来袭,利落便渐渐地沉入梦乡。梦里,利落来到了一处湖边,月光倾斜在湖面上,点点的冷意便渗了出来,无人的四下,仿佛飘来了一缕歌声,似近似远,似哀似怨,似嗔似怒。
良缘践踏多少痴心人
百转千回都做无心人
三生石,三生缘
三生情缘终归土
结发难白首
不若不相识
寻着这悠长而又不甚清晰的曲调,利落一直走到了一棵柳树下。柳条拂过水面,点点水痕漾开,可是四下张望,根本不见人影,可是声音就是从这传出来的。顿时利落打了个机灵,这不会是撞鬼了吧,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她拔腿就往回跑,可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发现自己还是围着这个湖打转,压根就没离开,周围渐渐聚起了浓雾,四下连个虫鸣都没有,连刚刚的歌声都不见了。
头顶上原本还依稀有光的月亮也被云彩遮住了,此时,利落只能看清自己跟前三步之内的情形。慌了神,她就开始到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的喊着“爹爹”。无人理她又没有办法走出去,利落不禁吓哭了。心想着,这下完了,恐怕怎么归西的都不知道了。
歌声又想起了,还是原来的词调,乍又听见的时候,利落又被吓得厉害,可一会就想起,就是这个声音把她引来的,一想到这就立马怒了。反正跑不出去,反正也要死了,无论如何临死前一定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害死她的,下辈子也好报仇。
看不见路,只能由声音辨别方向。逐渐进了,声音清晰了,浓雾中掩映着一个身影。走近,那影子才渐渐地清晰。那是个女子,背对着利落,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嫁衣上绣着并蒂花开,头上戴着环翠,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有字。猛然间发现,这女子竟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滴着水。
乌黑的夜晚,这样的场景,谁看了都会浑身不自在。这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依然唱着歌。
“你是谁?”
声音停止了,利落吓得都要屏住呼吸了,想象着转过身来该是一幅怎样吓人的场景,她得做好心理准备。可是那女子迟迟没有转过身来,就像座石雕一样立着,纹丝不动。
利落迈开脚步,慢慢的绕到她前方,当看到这女子正面的时候,,饶是利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吓惨了。
浓艳的妆容正适合她这一身嫁衣,精致的五官看的出应当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什么都好,可就是没有眼珠,就剩两个眼眶,里面还流出鲜血,比她那唇红还要红。利落差点一个没站稳,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那女子向她伸出了手,看着那逐渐靠近的手,利落终是没有忍住,闭着眼睛大叫出声。
“落儿,怎么了?”
听见声音的墨尘赶来时就看见利落躺在床上捂着眼睛大叫,全身都汗湿了。听见熟悉的声音,利落睁开眼,看到墨尘,立马就坐起来,紧紧的抱住他,墨尘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们从未如此接近过,只是眼下,利落根本什么也想不到。
“是不是做噩梦了?”
利落回神,才发现自己身在客栈的房间里,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渐渐亮了。原来,刚刚的是一场梦,幸好。利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仍是惊魂未定。墨尘依然抱着她,轻拍着她,利落嗅着淡淡的青草气息,逐渐的平稳下来。
“我梦到了一个女鬼,她在湖边唱歌,她还想抓我。”
“没事的,我不会让她抓到你的。”
看着利落逐渐有些血色的脸,才渐渐的放下心。
“下床洗个脸,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说到这,利落才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饥肠辘辘。这个梦实在太耗费体力了。
堂间,墨尘特意选了靠窗的位子,窗户打开,早上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荷香,闻着让人身心放松,只是不知这荷香从何处传来,利落就扒着窗子望。
“客栈不远处,有个湖,湖里种了些荷花。”
菜上齐了,利落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墨尘不仅没有说他,还给她夹了包子,泡了一杯茶。吃饱了之后,再想起那个噩梦,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昨夜没有睡好,待会就上楼休息会。”
“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
“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梦魇啊?”
以前在书里看过,人会得一种病,一开始便是夜里发梦,各种可怕的梦,然后白日里没精神。长此以往,就会精神恍惚,变成疯子,重的还会丧命。这病就叫梦魇。利落实在想不明白,她好好地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你是什么时候自己看了医书?”
“不是啊,是以前和云潦哥哥下山在山下买的书本子里写的。”
糟了,怎么自己说漏了嘴,她怎么能告诉墨尘,她正经的不学,却偷偷去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利落偷瞄到墨尘瞟了她几眼,有些意味深长。
“得梦魇的多是精神受到创伤之人,你受到什么创伤了?”
原来那些书都骗了她,书里的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梦魇了。她没受到过精神创伤,那就不是梦魇,本来还有一些紧张。
“吃好了就去休息吧。”
得了个准,利落立马开溜。回到房间,打开窗户,淡淡的荷花香就飘了进来。刚坐到床边,墨尘就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本书。
“你睡吧,我看会书。
墨尘担心利落又会做噩梦,所以就想来陪着她。这一点利落也明白。墨尘坐在窗边,偶尔吹进来的风带起了他的墨发,晨光里,利落觉得墨尘竟有些不真实,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要是不睡,就起床赶路。”
说话时,墨尘并未抬眼,依然轻手的翻着书页。知自己被发现了,利落立马闭上了眼睛。闻着点点的清香,听着轻微的翻书声,她有些倦了,希望能有一个好梦。
利落醒来时,已是日渐西斜,窗子仍然开着,可是墨尘却已不在。只是放在桌上的书,被风吹得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