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终于到了。
夏府的大门,洞开,鲜红的流沙宫灯,如山一般地堆积在大门的两旁,照得大红的喜字欲透纸而出。粗大的喜蜡在风中劈啪乱响,泪流不止。
夏府的上下人等,一律冒着丝丝的凉意的跪在台阶下。硬邦邦的地砖考验着众人膝盖的承受力,人们不时地耸耸肩,抖抖腿,心里难免在说:他mmd,皇宫里的人属蜗牛的,爬到这里要这么半宵?
骂归骂,可谁也不敢先站起来,哪怕挪移个位置也不敢。
终于,听到一阵阵乐器的喧嚣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大太太忙整理了一下头饰,扯了扯衣襟,又回过头厉声地喝了一句:“一个个给我按规矩来,谁敢乱了我的规矩,我剥了他的皮!”
大红的灯笼一排排地过来了,映射得天空一片喜庆。
皇后的全付仪仗也排山倒海地朝这边过来,跪着的人们,只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其它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仪仗队的后面,是两纵队穿着喜庆服装的男女。男的,是没有胡子的太监,女的,是拿捏着走路姿势的宫女。
这时,一个管事太监朝这边小跑过来,尖细的声音,仿佛像一把钢锯,在人们的心头上横过。“夏太太请起……众位姨太太请起。”
“民妇恭迎圣使,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太太,吉时已到,请三小姐出仪门上凤鸾吧?”
大太太按照夏璃韵教的说法,壮着胆子说:“魏总管,前儿请人给小女算过一卦,卦相说,小女出阁,穿着新鞋的双脚不能落地,不能沾上娘家的泥,否则,她会将娘家的不祥之物带进夫家……魏总管,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按礼仪,新娘在接亲王妃的搀扶下,手捧五谷,在童男童女的牵引中,慢慢地连跨三道高高的门槛,然后,在仪门外上新轿。
可夏璃韵是个不会行走的瘫子啊,你让她如何连跨三道门槛?还高高的?
“可礼法上……”魏总管抚着没胡子的下巴,犹豫了。
“假如魏总管坚持要按礼法进行,我也赞成,只是,万一小女犯啥冲的话,皇上真有个什么意外,那……魏总管,你可得替我们夏家多担待一些哦。”这话,同样是夏璃韵事先跟大太太说下的。
魏总管干瘦的身子不由地抽搐了几下,这……皇上如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如何担待得起?
可礼法也不好违呀。
那头,司礼太监在低喊:“魏公公,吉时已到!”
魏总管权衡再三,就听夏太太吧,皇上若要怪罪,到时全推到夏太太的身上,横竖,夏太太如今是皇上的岳母!
“好吧,”魏总管指挥着大队的人马:“凤鸾和仪仗随我来!”
后院。
三小姐夏璃娆的闺房。
夏璃韵双手交握,端正地坐在三小姐的床沿上。红彤彤的盖头,盖在她插满意金玉首饰的头上。她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珍珠流苏紧紧地贴在潮红的面颊上。紧握的手心里,汗浸浸的。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夏璃韵没想到,前世,自己还是个没尝过恋爱滋味的小姑娘,而穿越到这,竟然要嫁人,而且,要嫁的是一个富有天下的君主!
听冯妈说,这个皇帝长得不俗,身材高大,面容俊逸。只是,不爱笑,不爱说话,动辄便要取人脑袋。
尤其是,他克妻!
哼,夏璃韵才不信这一说,什么克妻不克妻的,人要是能克人,那世界上就不用打仗了,派个会克人的人上战场,不消一枪一弹就能把敌人消灭光。
假如存在克人之说,夏璃韵相信,自己的这个现代人一定能克死古代人。时代在进步,现代人哪能比不上没有见识的古人呢?
夏璃韵信心百倍。
就在夏璃韵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大门外候消息的青儿绿儿边喊边跑了进来:“来了来了……花轿进来了。”
夏璃韵心中一喜,看来,事情果真照着自己的安排进行着。
“良辰美景双照影,新娘拜别亲双亲!”
司礼官往房间中央一站,高声地喝起采来。
完了,夏璃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拜别双亲,自然是要双膝跪地,自己连地都下不去,如何跪得?
大太太顿时没了主意,这怎么办,一旦被众人发现夏家是在演一出姐妹易嫁的把戏,这……自己项上的人头和宝贝女儿的人头,怕是要没了。
就在大太太急得要上吊的当儿,突然,锦帐内突然暴发起一阵嚎啕的哭声!
准备跟随进宫的冯妈傻眼了,她搞不懂,二小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哭成了这样?难道是舍不得这个家,舍不下这个坏心肠的嫡娘?
大太太装模作样地上前解劝,隔着红盖头,夏璃韵边大哭边轻声地说了一句:“等我哭晕了,你让人抱我上轿。”
大太太明白了。
见新娘哭个不停,魏总管和司礼官上前劝慰,并再次提醒:“吉时已到!”
“到”字刚落地,只听得哭声骤停,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咕咚一声仰后倒去。
无声无息。
大太太忙上前叫唤,且对魏总管说:“吉时不能耽搁……小女哭晕过去了,我看,为了不耽误时辰,还是把小女抬进凤鸾里吧?”
只能这样了。
夏璃韵吁出了一口粗气。
但她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后面,又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