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婶，是谁呀？”里面传出咳嗽声。
“哦，嫂子，是你的儿媳妇呢！”林三婶边说边把她们拉进了屋。
“我儿媳妇？”林母坐了起来。她因为剧烈的咳嗽久久不能再说话。
三袅呆呆地望着林母，小声地问道：“我可以见林哥哥吗？”
林母端详着这个满面泥浆的小姑娘，眼睛竟湿润了。她沉默了一会，对林三婶说：“他婶，你去私塾把郎儿叫回来吧，对夫子说家里有急事。”
“不碍事的，我就在这里等。林哥哥放学后会回来的。”黄三袅从床边搬来小凳子，坐到了门边。
“你瞧，这孩子多懂事。”三婶赶紧对林母说道。
“孩子。你跟我说，为什么来找定郎？”
“因为……因为……”三袅低着头，却说不清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还在发育的身体因为不安而轻轻抖动着，她正在成长的脑袋无法解释大人深奥的问题。她只凭冲动做事，她觉得她想要见到他。她那幼小朦胧的心灵里发着一颗小小的芽。她愿意将自己小女儿的心事与他一起分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期待。同时感觉迷惑。她支吾了一阵，又垂下眼睑。
“好了，好了，孩子还小，她怎么能讲得清大人的问题呢？嫂子你也别为难这小姑娘了。她小小年纪就自己出远门，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让她休息一下吧。”
“是呀，我们路上还遇到了坏人呢。我们确实吃了很多苦。”小春香插嘴道。黄三袅赶紧拉了拉春的衣角示意她不要乱说。
“什么？”刚刚躺下的林母又坐了起来，“你说你们路上遇到坏人？他把你们怎么样了？”
“是呀，一个坏人抢了小姐的金坠子，还要抓我们，幸亏被船伯伯救了。”
“你们小小年纪私自离家出走来我们家，要是路上有个好歹你叫我们怎么跟黄老爷交代？”林母一生气又咳嗽起来了。
“对不起，伯母，我们不是故意要气您的。我只是真的很想见林哥哥。”
“什么伯母呀，应该叫娘，你们都定了亲了。”三婶笑着说道。
“娘？”三袅疑惑地望着林母说，“我已经有娘了呢。”
“她是你未来婆婆呀！”
“三婶！”林母叫住她，“别乱说。龙凤婚书我已经退回给黄老爷了。”
“可是，嫂子，三袅这孩子挺懂事的。难道您不喜欢这孩子将来做您的媳妇吗？”
“世事难料啊。”林母一声长叹靠在了床上。
“娘！”这时外面响起了林定郎的声音。
“是郎儿回来了。”林母睁开眼睛，想下床，被林三婶制止了。
“嫂子你身体还没好，不能下床。”
这时林定郎进来了，他看到屋里的黄三袅，愣了一会。
“林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几个月前我们见过面的。”
“你是黄三袅！”林定郎叫了起来。
“是！”
“你好吗？我可想你了。我的小木偶还好吧？”
“好着呢，我每天给他洗澡擦身体，还每天给他念诗讲故事呢！”
“是吗？都念什么诗？”
“梦里不知身是客……”黄三袅想了想说。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拉上了手。
“你们三个出去玩吧，我与你娘有事商量。”三婶对林母使了一个眼色，林母点头示意。
三人出去了。林三婶在林母的床前坐下，说道：“嫂子，不是我说您。三袅是个好孩子，长得又好看。我想不通你什么硬要拆散这段好姻缘。”
林母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头发凌乱，她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我已时日不多。夫君一走，我就知道我活不长了。这段娃娃亲在我看来就是两个大人之间的胡闹。我当时没见过三袅，我不知道他们为我配下的这未来儿媳是何人，长相如何，性情如何。我当初有点生气相公太不尊重我的想法，对这门亲事一开始就打心眼里不赞成。如今见了两回这小姑娘，确实可以看出大家之秀的风范。她漂亮，聪明，善良，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们家道中落，将来怎么能让她这大小姐受穷受苦呢？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他们还小，还不明白情为何物，早点分开将来都不用痛苦，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看他们现在感情这么好，将来肯定会发展成为男女之情的。没这个必要解除婚姻吧。再说了，我看那个黄员外是个好人，也不会嫌弃我们林家穷的。”
“她不嫌弃可我们要有自知之明啊，我们配不上人家啊。”林母眼角湿润了，她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拿起手帕一看，全是鲜红的血。
“嫂子，你休息吧，别说了。”林三婶看到那摊血在眼中化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赶紧转头叫道，“定郎，快去请张郎中过来！”
“不用了，三婶，别浪费银子了。我知道我的病什么药都治不了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走。”林母拉住了林三婶的手说道，“三婶，你明天早上送三袅回盐盆吧。她爹该着急了。还有把郎儿也带去，替我跟亲家道歉。”
“可是你……”
“我没事。你去那里就说我已经承认定郎和三袅的婚姻了。黄老爷是个好人，相信他不会亏待定郎的。”
“嫂子，你终于想通了！”林三婶兴奋地说。
林母点点头，无力地说：“也许是我太自私了，但我也无可奈何啊。”说着闭上了眼睛。
林定郎和黄三袅还有春香都冲进来了，他见母亲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很安静。他望着林三婶，三婶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把他们拉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