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在一家煤矿上班,说白了,就是下井挖煤。
“轰隆”一声巨响,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把他淹没在了矿井里。栓柱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一下子倒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哭爹叫娘的,呼儿喊女的……那场景,啧啧,凄惨着哩。
栓柱的娘傻了一般,呆呆地,一句话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儿子说没就没了,放在哪个当父母的身上都难受。栓柱的爹死得早,临死的时候,嘱咐她要把两个孩子带大。当时,栓柱才不满一岁,栓柱的哥哥才六岁。栓柱的娘既当爹又当娘,把两个孩子养大,供他们上学,后来给他们成家,那可是没少受累。眼下孩子们都大了,看着就要享福了,福不但没享到,祸却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打击太大了,实在让老人难以承受。
栓柱的媳妇哭得声嘶气噎,肝肠寸断。两口子平日里恩恩爱爱,从未红过脸吵过嘴,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栓柱操心。如今栓柱走了,她心里能好受?她还年轻,刚刚三十出头,一双儿女一个八岁,一个三岁……今后的日子咋过呢?
栓柱的哥哥,一个四十好几的男子汉,眼里的泪跟小河似的流个不停。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就是兄弟之间的情最真。栓柱遭了难,当哥的能不伤心?能不难过?
一个星期过后,家里少了哭声,多了些沉闷。煤矿方面见时机成熟,开始跟家属谈判赔偿事宜。人毕竟死了,煤矿上能做的只有赔偿了。
煤矿方面的代表是个姓周的中年人。他陪着栓柱的家人哀伤一番,抚慰一番,然后切入正题:“按照煤矿的规定,赔偿30万,一次性了结,啥事不说。”
栓柱的媳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中。”
栓柱的哥哥把眼一瞪,说:“我不同意,栓住日头也说不成事。”
栓柱的娘没有表态。她老人家的精神状态跟先前一样,如同经了霜的庄稼,蔫头搭脑的。自从栓柱出事后,也不哭,也不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周代表看了看这个的脸色,看了看那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你们打算怎么办?请说说你们的条件,看煤矿是否能够接受?”
栓柱的媳妇说:“除了赔偿30万,还要煤矿给我安排个工作,供应两个孩子上学,直到他们大学毕业。”如果煤矿上能够答应她的条件,米米罐罐的日子就轻松了。
栓柱的哥哥说:“除了弟媳说的条件外,煤矿要给俺娘养老送终,每月给俺娘开一份工资。”如果煤矿上能够答应他的条件,当娘的就不用自己养活了,等于少了一个累赘。
周代表匝吧了两下嘴,为难地说:“煤矿没有这些先例啊,以往都是……”
没等周代表的话说完,栓柱的媳妇恶狠狠地说:“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天天领着孩子来矿上闹。”
栓柱的哥哥冷冷一笑,说:“不答应俺的条件,俺就找小报记者反映。”
“好,你们提的条件我也做不了主,我回去给矿上反映一下。”周代表叹口气,又问栓柱的娘,“老大娘,您啥条件呢?”老人家也是家里一分子,也得征求她的意见。在这件事上,哪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栓柱的娘张了张嘴,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两眼无神,自言自语地说:“俺要见儿子,俺要见儿子……”说罢,老人家呜嗬呜嗬地哭开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煤矿发生瓦斯爆炸后,那口矿井整个坍塌了,遇难者的尸体一直没有挖出来。
周代表醒悟过来后忙说:“大娘,您这个条件不好办……”周代表心里清楚,煤矿方面也没打算开挖出事的矿井,如果开挖,代价实在太大了。
栓柱的娘摇摇头,喃喃地说:“俺什么都不要,就要儿子,就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