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
林少白笑着拍了拍谈婧言的手：“我怎么能够请假呢，你也知道医院很忙，我肯定抽不出时间来的。既然你爸工作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就让他好好休息，旅游什么的太奔波，我们年纪大了。”
“你们结婚周年纪念日都没有去旅游过，这一次就算是女儿送给你们的一份礼物，好不好嘛？”
林少白面露难色，这边是宝贝女儿，她提出的要求，自己跟谈瑞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可另一边呢，自己跟谈瑞怎么可能一块去旅游。
“妈？”
“这样吧言言，等今晚你爸回来了我跟他商量一下，晚上睡觉前给你打个电话好吗？”
既然林少白都这么说了，谈婧言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我晚上睡前打电话给您。”
母女俩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从谈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快五点了，望着明亮的天色，谈婧言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蒙上一层乌纱，黑漆漆的，看不透，也呼吸不了。
她不知道她的人生里还要发生一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将来要怎么面对谈瑞。
父亲是错了，但他终究是父亲。
美国华盛顿。
陆家坐落在郊外一处富人区，这是陆谨初得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时候买下的宅子。安保设施堪称一流，没有指纹密码，你甚至连通过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梁妍晨端着一杯咖啡，趿着拖鞋缓缓走上楼，睡衣的裙摆甚至在地上面拖，很显然，这不是她应该穿的码数。
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冷气让梁妍晨抖了抖，抬起头来看了一圈，结果透过落地窗看见了外面那个身影。
陆谨初穿着黑色睡衣，与这浓厚的夜色交融在一起，指尖点点红光，正在抽烟。
梁妍晨将房门关上，把咖啡放在书桌，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陆谨初。
与陆谨初不同，梁妍晨穿的是一袭白色，他们两个就像这暗夜中的两只妖精，一邪一魅，一冷一热。
她跟在陆谨初身边很多年了，她看过他身上太多的情绪，太多的样子，甚至几年下来，她都没有猜透过这样的一个男人，心里面想的都会是些什么。
顾奕宸是可怕，可他的可怕是冰冷的。
但陆谨初不同，他会用他的性感与邪魅，将人置于死地。
“少吸烟，对身体不好。”
梁妍晨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轻声劝道。
陆谨初顿了顿，将指尖的烟掐灭，丢到地上踩了踩，真好像那个大理石地板是普通的水泥地一样。
“身上的伤好了？”
梁妍晨愣了愣，点头。
陆谨初走上前，伸手捻起梁妍晨的下巴，凑近，大卫杜夫的味道夹杂着他骨子里的那股冰冷席卷而来，梁妍晨下意识就闭上双眼。
“你在害怕？”
梁妍晨猛地睁开双眼，看着陆谨初，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如藕般白皙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唇瓣。
“我为什么要怕，你不是我的男人吗？”
陆谨初唇角微勾，俯身将梁妍晨抱起，大步走进内室，窗帘浮动，书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情到深处，梁妍晨睁开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眼角滑落一滴泪珠，迅速浸入枕畔，再也找不到痕迹。
G市。
空荡的街上，谈婧言一个人走着，从来没有这么慢的步伐，像是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无的背景，剩下的，只是她自己。
从谈家走到水幕涟，这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长距离，开车尚且要半个多小时，更何况是走路。
从天亮走到天黑，包包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直至没有电，陷入了安静。
她很想要去找谈瑞理论，问他一句为什么，可她想不出作为一个小辈，对长辈怎样的语气才算是不逾越。她也想过去找那个女孩，像所有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一张支票打发掉她，可是她怕那个女孩不懂人情世故，去向自己那善良的母亲挑衅。
一个谈氏，是她用自己的婚姻换来的。
一个谈家，是用养父母的性命换来的。
谈婧言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过，她想要保护的东西，却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破灭。她想要规避的东西，却也在朝自己涌过来。
“怎么样？还是没有打通吗？”江念初看着顾奕宸，有些着急。
顾奕宸在美国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还没回顾家老宅吃顿饭，老爷子念叨了几句，江念初立马准备晚餐，准备把顾奕宸跟谈婧言叫回来吃饭。谁知道谈婧言的电话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我打给她妈妈，下午是我亲自送她去谈家的。”
“嗯嗯，快打快打。”
林少白很快就接电话了，可她却说谈婧言四点多就已经离开，顾奕宸抬起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蹙紧了眉头。为了不让林少白担心，顾奕宸没有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后，他拿起车钥匙就往大门走去。
以为不用担心，所以才没有去接她，径直来了顾家老宅，现在看来，他真的是太疏忽了，那件事情对谈婧言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打击。
“路上小心一点！”
顾以宁刚回来就跟顾奕宸碰了个照面，打招呼都没搭理，风一样从身边奔过去。
“妈，哥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呀？”
“你嫂子，一下午没接电话，这不是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顾奕宸从来没有在市区里开这么快的车，闯红灯就更加别提了，可不管罚单有多少，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路开一路想着谈婧言能去哪里，最先奔去的地方自然就是谈氏，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谈瑞下班了，谈婧言也没有来过。
这让顾奕宸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回一趟水幕涟看看。
车子飞快打个弯，往水幕涟开去，直到离家门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时，顾奕宸终于看见了那个落寞的身影。
他从来没有看见那么失魂落魄的谈婧言，她的步伐那么慢，她的手袋一直在地上拖，可她全然不知道，就那么安静地走着。
车子在她面前刷的停下，车轮跟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风卷起灰尘扑面而来，谈婧言停下脚步，缓缓抬头，还未看清楚来人时，已被一双手紧紧摁在了怀中。
贴着火热的胸膛，感受着那上下起伏，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鼻尖是他身上那淡淡好闻的香水味。
包包掉在了地上，双手缓缓抱住顾奕宸的劲腰，闭上眼，酸涩的味道夹杂着滚烫的泪珠，浸湿了深色的衬衣。
“你这个傻瓜。”
顾奕宸叹了一口气，他看到这样的谈婧言，心里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真愿意把她所有的哀伤跟失魂落魄统统收到心底，情愿看见那个与他争锋相对的谈婧言，起码那时候，她是有心的。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害怕孤独，谈婧言也是。即便是在国外那么多年，可每当她心里面难受的时候，她身边都会有舒小白或者陈止。
她以为她戒掉了那个胸膛，她以为戒掉了那个依靠，她以为她戒掉了脆弱。没想到，却是换了个方式重来。
后来，等谈婧言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顾奕宸拿出手机来打电话给江念初，好让她不要担心，原本想推掉饭席，谈婧言却阻止了他，用眼神表示她没事。
“那妈，我们现在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顾奕宸伸手揉了揉谈婧言的脸：“累了就回家休息，你这个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有心事。”
“毕竟是爷爷想见你，本来爷爷对我就有意见，要是因为我就推掉了饭席，我会难辞其咎的。”
“那好。”
一路上开车，顾奕宸数次想开口问谈婧言跟林少白的见面如何，但看她一直都在出神，便知道谈话的结果肯定是不好的。
回到顾家老宅，顾以宁正在跟老爷子谈工作室的事情，江念初第一个迎了出来。
“言言，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打电话都不接的，妈妈都要被你吓坏了。”
谈婧言牵着江念初的手进屋，一脸的歉意：“妈妈，没什么事，就是手机调了静音放在包包里所以没听见来电，后来干脆就没电了。奕宸是在家门口找到我的，我正打算进门。爷爷……”
一进屋就对上顾白凌厉的目光，谈婧言话都还没说完就赶紧先打招呼。
“嗯，没事就好。”
老人家吝啬地说了这句话，江念初都还挤眉弄眼表示，等拉着谈婧言进厨房的时候才轻声说道：“你都不知道，爷爷也着急得很呢，我们打电话，他都在旁边偷听。”
谈婧言都不敢想象那么美好的画面，怕笑出声来。平日里顾白哪一次看见她不是板着脸，要么就是看不惯。
谈婧言觉得这个顾家，唯一对她有敌意的就是顾白了，他为别人守了几年的孙媳妇位置，一下子就被自己抢走，想一想也有值得心塞的理由。
“妈，爸爸呢？”打从进来就没有看见顾向东，不知道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你爸他跟老朋友出去打球聚会了，明天早上才回来，家里啊就只剩我跟老爷子，这不，想奕宸了，就把你们都叫过来一块吃饭。”
谈婧言帮江念初把菜端上餐桌，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就对上顾白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