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看来本王平日里是太纵容你了,竟如此不知规矩。”得知此事的王爷勃然大怒,见着一班子下人便先那他们开刀:“还有你们,连一个小侯爷都看不住,本王养你们有何用?一个两个全是废物,通通给本王下去领罚。简直是要气死本王,还不快滚。”
下人们应声答道:“是。”
谁让他们都是奴才,小侯爷每次闯祸,王府都没有安宁。
王妃辛夷先是见王爷上朝回来便火冒三丈地,看靳亦又撞着王爷的枪口,赶来劝说:“行了王爷,您先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亦儿不过贪玩了些,还不快向你父王赔罪。”
王妃拉过靳亦,想护着王爷的独子。靳亦四处去狩猎也不是头一回了,王爷怎么这次会如此生气?王府无人不知道靳亦不是王妃娘娘的亲生儿子,也无人不知王妃将靳亦视为己出。
“莫不是此人与父王有过节?我看他也不像是名门正派的传人,但功夫确实不错。父王可识得此人?”靳亦不解:该不会是不是那人与父王有什么个人恩怨?不然怎会如此生气。
辛夷在一旁不断示意靳亦闭嘴:“亦儿,少说几句。”人的好奇心还真是拦都拦不住。
王爷心中有数自然不想引火上身:“本王说过休要再提。身为侯爷如此不知礼节,实在使本王颜面尽失。看来本王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长记性。来人,上家法。”
辛夷慌了,连忙劝着:“使不得啊王爷,王爷,亦儿不过一时贪玩。亦儿是您的独子啊。”
王爷这一次看上去十分坚决,甩开了辛夷的手:“来人,送王妃回房。”
王爷正在气头上,家丁们一个个都不敢靠近,谁惹谁倒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正僵持着,家丁小心翼翼地来报:“王爷,门外来人说有要事求见。”
王爷想自己是气昏了头,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本王没时间会客。”
家丁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块玉佩:“王爷,那人说您见了这个便知道是谁了。”
王爷拿过玉佩:“快请吧。夫人先把人带走。”其实王爷不用看也能猜到这个时候坚决要来的人不是皇上的人就一定是公子派来的了。皇上派来的公公,王府门卫又岂会不知,不过公子这个时候派人来究竟有何用意?一时间,王爷心里有千万种想法,但看着毫不惊慌。
柏叔毕恭毕敬地行礼:“老奴给王爷请安。公子要老奴亲自转交此信,请王爷过目。”
信上只有两个正楷:莫怪!
外标冲蔼之容,精淳粹美;遒劲之中不失婉媚,清雄雅正;端庄之中不失姿态,意境高远,静气迎人。所谓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空灵淡荡,高怀绝俗,真大雅不群。心境能有如此超凡脱俗之人当真有怪他生不逢时了。
“公子请王爷宽心,还请王爷成全公子一番心意。”
王爷深叹了一口气,说:“犬子无知,若有得罪,还请替老夫向公子致歉。”
柏叔的表情有了一丝温和说:“王爷无需自责也不必怪罪侯爷,公子说不知者无罪。”
王爷懊恼靳亦的不守规矩说:“代本王谢过公子了。靳亦,还不快谢谢人家。”
夏翎泷,这个名字从这一刻起便深深地烙在了靳亦的一生之中。靳亦暗暗庆幸自己莽撞地闯了进去,多年后想起依旧不后悔。绝世无双、一世枭雄就这样相遇。这一场撼动天地的相遇,决定着以后的历史将由此开始新的篇章,这是福是祸也只能交由后人定夺。
小园又恢复了过往那样的寂静,风偶尔摇动着树枝沙沙作响。
正当清明佳节,靳亦被王爷派人押着陪王妃辛夷到相国寺上香。
庙宇很好地隐藏在群山环抱的深处,往常清幽的寺中,好生热闹。富丽堂皇的正殿上庄严慈祥的金色大佛被孤独地供在中央。都说英雄总是孤独的,佛大概也是寂寞的吧。
王妃与一干官家的夫人小姐一样虔心礼拜,倒是小侯爷悠闲自在,四下闲逛。
后院的凉亭里,住持绝尘情愿避开那些隆重的排场正与翎泷下棋,企图找回片刻的清静。
僧人急匆匆地来报:“住持,王妃娘娘已到寺中,监寺师叔请住持过去一趟。”
绝尘大师放下茶杯,笑道:“知道了。”果然,这样的清净终究是短暂的。
“几日不见,棋艺又见长啊。公子若是再找老衲博弈,这要是传了出去,老衲可要颜面扫地喽。王妃娘娘正在寺中,老衲借此先走一步了。”
公子攥着扇子,微微笑着颔首相送。若是在小园实在闷得慌,翎泷唯有到寺中走走。
正殿上,小侯爷实在闲得无聊,嘴里抱怨着:“这天天三叩九拜地,求人不如求己。”
前来的绝尘听到后打量了一番靳亦,上前问道:“难道施主此生只为自己而活?”
靳亦理所当然地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的手随性地划过一尘不染的供台。
好奇心迫使着绝尘追问:“施主颇有将相,敢问施主,权力在手,为己还是为天下?”
靳亦思考了一下,坚定地说:“若权力在手,当然为己治天下。”
这个回答把绝尘被惊得一愣一愣地。靳亦的话语中隐隐透着王者的霸气和壮志豪情,而就在两年前他也曾这样问过一个少年。同样的问题,两年后再一次地惊世骇俗。
“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靳亦正愁着无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请。”
绝尘并没有一丝怀疑,毫不掩饰地直接开口:“施主可想听另外地答案?”
靳亦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得意地说:“愿闻其详。”
绝尘平静了一下,镇定地说道:“若权力在手,为苍生安天下。”
这是两年以前,当绝尘问到决意留在天都的翎泷时,他毫不犹豫给出的答案:若是权力在手,必当倾尽所有为苍生安天下。这是他在看尽了世间冷暖后,抱怀着一颗悲悯之心,不是远离红尘,而是坚定地在扬尘里扎根。他以博爱、仁义彰显圣洁。
靳亦先是一丝诧异,再来是不禁哂笑:“真是愚昧至极。莫不是他还以为孔老夫子的《礼运大同篇》可能成为现实?那还真是宏伟的抱负。权利在手,自然以己为先,为己治天下,治得天下才不使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不过这人倒是少见了,能如此悲天悯人。”
绝尘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早便料定这两个注定不凡的人要相遇。他们如同彗星撞地球一样势不可挡。绝尘并没有反驳:“此人正在寺中坐客,施主可要老衲为你二人引见?”
翎泷闲来无事,索性拿起长勺浇花。青色长袍随风轻轻飘起,纤白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中显得纤细、瘦小。禅院的庄严肃穆也让这个陶醉其中的人更显得难以靠近,咫尺天涯。
绝尘大师引着小侯爷来到后院,轻唤着若有所思的翎泷:“公子可是等久了?”
翎泷的视线还在那朵残花上,放下长勺,转过轮椅:“绝尘师~父,小侯爷。”
靳亦见到翎泷一脸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哟,这不是夏公子吗?真是不巧,扰了公子闲野之趣。”
绝尘看着俩人:“莫非小侯爷与公子结识已久?”话是问着靳亦,却将目光投向了翎泷。
“如此甚好。此次宫宴上,公子也不觉乏味了。”绝尘冲着靳亦点点头。
既然认识,翎泷能在朝中多个人照应便多一分安全,更何况这是楚斯佑专门替太子设宴,还不知是不是鸿门宴啊。可是就是不知这小侯爷靳亦有何目的?此事怎么不曾听翎泷提及?
靳亦吃惊地把拉到身边绝尘,勾搭着:“老和尚,你明知是本侯还一口一个施主地叫唤。给本侯老实交代,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个狡猾的老和尚,你们串通好的?”
靳亦抛下绝尘,指着夏翎泷冲着绝尘说:“宫宴?你说他?他要到太子的宫宴上?”
翎泷又是那道浅笑,两手搭在轮子上,觉得靳亦反应过度了。
“有何不可?”淡淡地说出四个字。
靳亦指着夏翎泷的手继续逼近:“你这个人去哪里作甚?本侯警告你别乱来。”
绝尘看着这个小侯爷的反应觉得好笑,又瞧瞧一脸无所谓的翎泷,过去把靳亦的手放下。
“朝廷的宫宴倒是隔三差五,想必侯爷也觉得甚是无趣了。若能闻得公子箫声倒也不枉此行,可惜老衲无此耳福。”绝尘口口声声说着惋惜,但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的抱怨。
绝尘话音刚落,靳亦还没坐下便又弹起来,一惊一乍地大叫:“什么?”
“听闻此次宫宴,皇上是费尽心思才请得天下首屈一指的名萧手——公子翎泷前来助兴。难不成公子是要在宫宴上与他一较高下?真是无知者无畏,勇气可嘉,不过是自不量力。”
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的绝尘终于理清了思路。
笑着拍拍靳亦的肩膀,而后坐下:“老衲想是小侯爷还不知情吧。”
靳亦被这一说,终于坐下来,看了看竟能笑起来的翎泷:这是个怪人吧?
绝尘向靳亦解释道:“夏公子、公子翎泷、夏翎泷,侯爷眼前的这位公子便是夏翎泷。老衲想这世间拥有天蚕金丝线又精通音律的,仅此一人而已。莫不是侯爷见到的另有其人?”
靳亦又不淡定了:“公子翎泷,你是公子翎泷?他不该是~你居然叫夏翎泷?你~”
夏翎泷,难道该是一个满头华发的道士或是病恹恹的糟老头?
小侯爷,你有必要表现得这么难以接受吗?
“小侯爷有何指教?”
翎泷无奈地摇摇头,干脆摆起棋盘来,打发时间。
这两人的反差还真是有够大啊。
靳亦围着翎泷转了一圈,把手搭在翎泷的轮椅上向后用力拉了一下,竟发现拉不动。看了才知道夏翎泷一直防着他,早用手固定了轮椅。靳亦虽不服气,但也只能作罢。
“敢自认公子翎泷?你的确擅长音律,不过你那天分明吹的是横笛,你们休要合起来戏弄本侯。本侯虽不通音律,但好歹也是见过无数乐师,岂会无知到连横笛竖箫都分不清。”
翎泷头也不抬,冷冷地道:“难说。”
绝尘依旧满脸慈爱的笑容,却悄悄扯了扯翎泷衣袖。
翎泷的手悬着,像是举棋不定的样子。
夏翎泷马上明白了绝尘的用意,继续做他的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这就是夏翎泷。他的性格使他不把喜怒哀乐轻易地表现在脸上,不让人轻易琢磨明白。
“老衲岂敢欺瞒侯爷。侯爷所说不错,但此箫乃是百越老人为公子消遣时间而亲手打造,世间仅此一支。老衲断不敢犯下欺君之罪,我想百越亦不会让爱徒担上这样的骂名。”
“若小侯爷执意咬定夏某冒名顶替,住持可要收回方才所说?”
翎泷毫无预告地抛出了这样一枚重磅炸弹,说完便等着观察绝尘的反应。这句话虽是问靳亦的,但其中掺杂着对绝尘的一丝埋怨和不满。像一个孩子被长辈教育后还任性地顶嘴。
孩子气的时候,真该让大伙儿看看。你这孩子去哪学的撒娇?这是在吃小侯爷的醋吗?”
当他猜到翎泷用意,他也同样期待着靳亦的回答。
“你若真是夏翎泷又何必担心?”靳亦盯着翎泷: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绝尘察觉到翎泷的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暗暗握住了翎泷的手。他看翎泷的眼神倒也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他更想抚着翎泷的脑袋,笑着对他说:“夏翎泷居然还有耍
绝尘瞧见两人好在相言甚欢:“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寺中琐事繁多,老衲便先告辞了。”
绝尘临走还不忘拍拍翎泷的肩膀。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坐下来静心谈话,这一谈便有了永恒的话题,谁也不愿提先离席。
绝尘已经走远了。靳亦却丝毫不想离开,便主动挑起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