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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2)

这个消息对于铁木真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铁木真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边上的将领们都明白,这是大汗暴风雨前的寂静。铁木真感到被王汗摆了一道,他对将领们说:“枉我还尊敬王汗,维持我们表面上的联盟,战胜塔塔儿部得来的战利品我都分给他一部分,他去攻打篾儿乞惕部连消息都不告诉我一声,更不要提战利品的事情了。不过我更担心的是,篾儿乞惕部一旦被灭,克烈部对咱们部落就变成了一个合围之势,对于我们的发展非常不利。”

铁木真越说越生气,他开始历数王汗的种种背叛行为:“当年他被乃蛮部赶下了汗位,在戈壁滩上穷困潦倒,差点连命都丢了,是我把他接回来,帮他恢复实力,这是一恩。我帮他赶走了乃蛮部,把汗位夺了回来,重新领导克烈部,这又是一恩。我和王汗联合去攻打乃蛮部,他听信挑拨,害我险些陷入包围之势,而后他被攻打命在旦夕,又是我帮他解了围,这还是一恩。这么多恩情摆在那里,他都不记得,现在又不声不响地把篾儿乞惕部灭了,根本就无视我铁木真的存在。我不计较他这些忘恩负义的行为,是为了维持我们之间的和平,王汗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王汗这次自以为聪明的行为,破坏了铁木真统一草原的计划。克烈部占领了篾儿乞惕部的草场,那么铁木真扫清北部的计划就无法实施,更可能导致蒙古部与克烈部的提前交锋,铁木真觉得此时和王汗翻脸,时机还不太理想,他要以静制动,探一探王汗的想法。

铁木真当下决定派出使者,前去克烈部和王汗交涉。他叮嘱使者:“对王汗的突袭这一行为,就说我很不高兴,但是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逼急了他,以我对王汗的了解,他肯定会有不安。等着他动摇,看看他如何应对。”

使者来到克烈部,传达了铁木真的意思。王汗的心里有另一番打算,他觉得:“趁着铁木真攻打塔塔儿部,无暇分身,我正好借机把篾儿乞惕部吞掉。铁木真要问起来,我也可以对他说是为了帮他报仇,一举两得。”

不过听了使者的话之后,王汗确实有点心虚了,他没想到铁木真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而且听了使者的一番话,他觉得自己的理由有点站不住脚了。想起铁木真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多次帮助自己,而且以德报怨,从不计较得失,王汗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他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才能平息铁木真的怒火。王汗对使者说:“你回去和铁木真说,我攻打篾儿乞惕部,也是为了替他报仇,事先没跟他打好招呼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为了巩固我们的联盟,我决定收他做养子,并举行隆重的仪式,这样我们就是父子关系,就不会再猜忌了。”

使者将王汗的意思转告了铁木真,铁木真思前想后,虽然他觉得王汗这个人没有信用可言,但是现在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当他的养子,我没什么吃亏的,他想这么做,将来束缚手脚的是他。

短命的黑林之盟

铁木真应王汗邀请来到了图拉河畔美丽的黑林,王汗早已备下了筵席,迎接铁木真的到来。铁木真在克烈部很有威望,部民们感谢他救回了他们的大汗,很多部民都热情地向他致敬。

王汗特意将仪式现场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是为了展示克烈部的富有,二是传达给铁木真一个信息,那就是我很看重你,要不然才不会弄得这么隆重,你可得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这一切铁木真都看在眼里,但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是不给王汗夸耀的机会。王汗本是个好大喜功的人,等着人来称赞的他,见迟迟没有人开口,别提多着急了。看着王汗欲言又止的滑稽模样,铁木真心中窃喜不已。

众人落座之后,王汗说道:“今天,为了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克烈部和蒙古部的重要人士都集中在这里,我们欢聚一堂,我很荣幸地告诉大家,铁木真将成为我的养子。从今天起,克烈部和蒙古部就是最亲密的部落,两个部落将永世为好,不再有冲突和战争。我的亲生儿子桑昆,将与我的养子铁木真结为安答,从此互帮互助,共同进退,这个联盟将是草原上最稳固的一条阵线。”

王汗说完之后,仪式开始,王汗请来了多名萨满,乞求长生天的保佑。双方祭天祭地,场面庄严肃穆。铁木真与王汗共同盟誓:“如果攻打敌人,那我们一起派兵出征;如果去打猎,我们就共同围剿猎物。若是有人在我们之间挑拨是非,一定要当面去对质,不能轻信谣言。”

收养仪式结束后,桑昆与铁木真歃血为盟,互赠信物,结为安答。就像当年与扎木合结拜时一样,向长生天起誓,互相帮助,同甘共苦。

仪式结束后,铁木真对众人说道:“我也很高兴,王汗对待我就像父亲一般,成为王汗的养子,我们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从此,王汗就是我的父汗,我会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尊敬他。当然,我也会尽力帮助桑昆安答。克烈部有难,蒙古部绝不会袖手旁观。”

铁木真这一番话,捧中带骂、话中有话,他其实是在揶揄王汗:“你当初听信扎木合的挑拨,把我一人丢在乃蛮部的领地上,我有难不来救我。今天我就告诉你,你有难我一定会来救你,我看你王汗有没有勇气再设计我。”

实际上,已近暮年的王汗,岁月中渐渐磨平了锐气。王汗更深层次的考虑是什么呢?他想:“我这个儿子桑昆,实在是太过于平庸了,克烈部这么大的势力,将来传到他的手里,说不定就衰落了。铁木真就不一样了,不论是性格、能力,他都远远强于桑昆,而且已经是一位优秀的首领。我现在收铁木真当了养子,如果桑昆还是不争气,我就把克烈部传给铁木真,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王汗是一个极端的人,当初可以以怨报德,设圈套杀铁木真,现在,他也是真的后悔,甚至想把克烈部这么大的遗产传给铁木真。

但是,这一切王汗都没有和桑昆商量过。作为王汗的独子,桑昆没继承到他父亲优秀的品质,打仗、策划、领导力样样稀松;毛病倒是学到了不少,自负、嫉妒心强、被害妄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够聪明。要知道在竞争激烈的草原中,平庸的领袖就意味着部落终有一天成为强者的猎物。

因此,桑昆的弱势使得黑林之盟注定会是一个短命的盟约。在利益面前,即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也会反目,更别提养父子和安答关系了。

铁木真为了进一步拉近两家的关系,决定亲上加亲,向王汗提出了和亲的建议。铁木真希望桑昆将小女儿察兀儿别乞嫁给自己的长子术赤,再把自己的女儿豁真别乞嫁给桑昆的儿子秃撒合,这样的双重婚姻,就可以让两家关系更加紧密。

但是头脑简单的桑昆拒绝了铁木真的提议,理由很好理解,桑昆看不起铁木真,他觉得铁木真的家族根本无法和自己的克烈部王族身份相媲美。桑昆认为蒙古部无法给他的女儿优越的生活,但是嫁进克烈部的铁木真的女儿则能够得到王后般的待遇,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桑昆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短视和自大,他这么做彻底地伤害了铁木真的感情,加速了这个联盟的解体。

经不起挑唆的一家子

铁木真与王汗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这就给扎木合提供了机会。扎木合主动接近桑昆,桑昆叫上了阿勒坛和忽察儿,和扎木合开了一个秘密会议,此时这两个人加上答里台已经背叛了铁木真,投靠了桑昆。

这四个人聚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小的战略同盟。阿勒坛和忽察儿向扎木合述说着自己的不幸,打了胜仗却被铁木真剥夺战利品,自己的贵族身份得不到尊重,经常被训斥。桑昆在一旁时不时插一句自己对铁木真的不满,三个人讲得情绪激动,恨不得抱头痛哭。

边上的扎木合看到时机成熟,添了一把柴,对他们说:“铁木真虽然称王汗为父汗,但是他和乃蛮部之间的关系很难说啊,绝没有那么简单。而且,桑昆你可得注意了,铁木真现在是王汗的养子,等王汗去世之后,他很可能会抢夺克烈部的汗位。”

这一句话正好戳中了桑昆的痛处,没了克烈部他就什么都没了。扎木合进一步添油加醋地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对铁木真下手,等他发展得更加强大,你就拿他没办法了,到那时你就等着他来接管克烈部吧。但是如果你现在要攻击铁木真的话,我会从旁辅助你的。”

桑昆一下站起来,拔出腰刀砍断了桌角,大吼一声,不杀铁木真誓不为人。桑昆当即派出自己的随从去见王汗,劝父亲起兵攻打铁木真。但是王汗没有这个心思,当日黑林的誓言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对桑昆的使者说:“你们为什么要诬陷铁木真?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他救过我好几次,而且每次打了胜仗都会送我一份战利品,难道要我以怨报德,背离誓言吗?如果我这么做,我的名誉就毁了,克烈部就会失去长生天的保佑。扎木合这个人不能信任,上一次就是听了他的话,差点死在乃蛮部的手里,这么一个善变的人不能留在身边。”

桑昆见随从的话不管用,就亲自来见王汗。他想着自己是独子,父亲怎么着也会站在自己一方。他对王汗说:“父亲,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铁木真现在就对我不尊重,等您不在了,他就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难道您忍心看着一手创建的拥有庞大地域的汗国,被铁木真抢走?”

王汗本来就有传位给铁木真的想法,所以桑昆这些话并没有让王汗下决心,他不愿意与铁木真决裂,这样冒险的行动很难让谨慎了一辈子的王汗同意。桑昆见父亲无动于衷,气势汹汹地出了帐篷。过了一会儿,王汗命人将桑昆叫了回来,对桑昆说:“我已经这么老了,你还要让我去打仗受罪吗?不能让我安享天年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非要偷袭铁木真,那我也不会说什么,不会阻止你。不过你要想清楚,这一切后果要你自己承担,如果我们背弃誓言,长生天是不会保佑我们的。”

桑昆可不管那些保佑不保佑的,他要的就是父亲王汗的这一句话,现在他可以倾全克烈部的力量去攻打铁木真了。桑昆想出一条诡计,他派使者去见铁木真,告诉他同意铁木真提出的婚事,让铁木真来参加订婚宴会,然后直接杀了铁木真。

一句救命的玩笑话

铁木真接受了桑昆的邀请,带着几名贴身随从就出发了。路过蒙力克的帐篷时,天色已晚,铁木真决定在蒙力克家中借宿一晚。

见到铁木真来访,蒙力克大吃一惊,自从蒙力克归附了铁木真之后,他们二人就很少见面。倒也不是铁木真记恨蒙力克当初弃他们母子离去,而是蒙力克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老了,帮不了铁木真什么了,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蒙力克问铁木真:“大汗,大晚上的,您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呢?我这草场离您的大帐可好远呢。”

铁木真笑着说道:“蒙力克,我就不能来看你吗?咱们好久没见了,你过得可好啊?”

蒙力克回应道:“大汗说笑了,我还能怎么不好啊。您肯定是有其他事情,路过我这里吧,看您这风尘仆仆的。”

铁木真点着头,对蒙力克说:“不愧是蒙力克,什么都瞒不了你。没错,桑昆同意了我们部落之间的婚事,邀请我去参加订婚宴,我正好路过你家,就进来借宿一晚上,明天早上就接着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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