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阳光下,巍峨的崇山峻岭间,森林郁郁葱葱,一条百丈来宽的河流蜿蜒曲折,由高至低向东流去。
波光粼粼间,泛着青色的浪花的青江上,一帆孤舟隐约可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唔,不错,公子果然是才情卓著,只是这天地九州,老汉虽未曾去过,也有知道些许,说起来还属咱们东灵州最秀丽,只是不知扬州是何处仙乡,黄鹤楼又是什么建筑,当真有如此瑰丽?”
畅快的笑声悠悠传来,孤舟上,一个六旬模样的老者身披蓑衣,布满茧子的双手握着一根碧绿的竹竿,每一次划动都会掀起数多碧莲,推动孤舟的前进,老者却仿若闲庭信步,分毫不觉得吃力。
近处可见,老者瞳孔虽看似浑浊,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亮,褶皱的脸上浮现着些许笑意,显然刚才的笑声便是从他这传来。
“让老丈见笑了,小子亦不过是略通诗词,这扬州却也只是从书里听来的。”船头上,徐青山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顿了顿,就见他神色略带感慨的看着两岸孤山,又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孤帆远影碧空尽,好,妙,倒是形容的贴切,这里的长江应当就是指咱们脚下的这条青江了,可惜啊,这青江虽也长有五百里之距,却也当不得长江这一词,徐公子若是有机会,当去咱们东灵州的圣地去看看,那里的江河才称得上长江。”老汉兀自沉浸在徐青山的所说得诗词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
对牛弹琴,徐青山觉得有些尴尬,哑然失笑,他自然不能去解释,这长江形容的可不是一条很长的江河,而是一条江河的名称。
不过此时他眼睛却是一亮,背对着老汉,带着笑意的双眸打量着四周的俊秀,借着台阶问,道:“这些天里,老丈一直在说咱们东灵州的圣地,却不知那圣地是何方势力,比之太池仙宗如何?”
却不想他这一问,却迎来老汉一声戏谑的笑声。
只听他道:“太池仙宗是仙家宫阙,内里端得是祥云笼罩,仙音缥缈,即便是这东灵大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其内的剑修一脉更是一直独秀,比之圣地也不遑多让。”
“只是,这东灵州到底是东灵教派的天下,否则,它可以叫太池州也可以叫落仙州,但绝不会叫东灵州。”老汉模棱两可的笑道,摇了摇头,并没有往细致的地方去说。
“东灵教派?”徐青山心里嘀咕了一声,算是有了了解,老汉虽然没有细说东灵教派的种种可怕,端是稍微去揣测一下那以一州之地冠名的古老教派,就知道太池仙宗多少是比不上的。
天地九州,东灵,神羽,九幽,上苍,昆仑,化血,堕魔,青冥,古汤,一州之地疆域百万里,幅员辽阔,何其广大,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走出一州。
尤其是这地域这位广阔的东灵州,宗门势力群生,而能够以自己教派的名字去命名这一州之地,仅是这种气魄就值得众人敬仰了。
“徐公子的困惑是解了,老汉倒是有个疑问,公子此去可是要往那太池仙宗拜师学艺?”正当徐青山出神的时候,老汉一边摇晃着竹竿,声音不急不慢的传来。
徐青山当即神色一紧,收慑心神,好在现在他是背对着那老汉,自己这般警惕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出。
正想着含糊掩盖过去的时候,却又听得那老汉,笑道:“徐公子不必慌张,老汉在这青江上渡船几十载,还不至于牵扯进那些家族势力的纠纷中。”
听得老者这么一说,徐青山紧张的神色略微一松,但心里的警惕却不曾有分毫的松动,他凝声道:“老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小子自认没有露出马脚,且身上也无半分灵力波动,实实在在的一个凡人罢了。”
“你这小子,好生谨慎,实在不像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老汉打趣的笑了声,对于徐青山的警惕不以为意。
接着道:“老汉在这青江上沉浮数十载,阅人无数,你这小子虽有几分心性,却在细节上露了破绽,就说说你,现在坐在老汉的孤舟上,脊背挺直,即便是有风浪来了,也不曾动摇,想让人将你当作常人都难。”
“再说说你那诗词,老汉没少接纳过往的文人骚客,比起那些庸脂俗粉的呻吟,你这里倒也多了几分恬淡自如,且你从松山上的老汉的船,这松山徐姓的有不少,但徐氏却只有近日被灭门的一族。”
老者笑了笑,淡淡扫了眼少年的背影,道:“你可还要老汉再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里,徐青山哪里不知道,老者已经将他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顿时苦笑道:“老丈明察秋毫,是小子藏拙了,只是灭门之恨,血海深仇,小子非报不可,而左近也只有太池仙宗能给予小子这个能力了。”
老者挥了挥手,似乎有些厌倦这些利益纠纷,淡然道:“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小老儿不过青江上一渡舟人,那些贼眉鼠眼的家伙悬赏的东西,老汉还不看在眼里,只是你这小子对我胃口,想要提醒你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了,这块铁皮疙瘩对老汉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你拿去吧,应该能帮上你。”说着,老汉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铁令,扔在了徐青山的身旁。
闻言,徐青山身子一偏,将那个快成扇形的黑色铁令拿了起来,仔细一看,铁令前面刻画着一轮清池,汩汩的白色泉水向外涌出,一角上写着太池两个古字,在其背后,则只有一个巨大的升字。
“太池仙宗的升仙令?”徐青山瞬间明悟过来,神色动容,虽然也明知道老汉不似常人,却不想连这么珍贵的东西他都有,且就这般送给自己了?
徐青山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老汉。
他知道太池仙宗是怎样的门派,原本他此去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准备,把握也不过两三成,而有了这枚升仙令在手,几乎就已经宣布也是一名太池仙宗的弟子了。
徐青山没有矫情,他现在确实很需要这枚升仙令,看老汉面色平静的样子,他珍惜的将这枚升仙令贴身收了起来。
将这些做好,徐青山这才转过身来,认真的向老汉拜谢了一番,也没有说什么信誓旦旦的话语,只是,疑惑道:“老丈,可是在太池仙宗有什么牵挂,不知小的如何才能帮的上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接受了这样的馈赠,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果然,老汉闻言,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转瞬又恢复到那古井不波的样子,才唏嘘道:“人之将死,哪里还敢谈什么牵挂,只是或多或少有些遗憾罢了,老汉也不强求你帮得上忙,只是有朝一日,你步入真传,你可以去天机峰,找一名叫青衣的长老,就说我林清玄对不住她,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只盼来生有缘再相会。”
原来老汉的名字叫做林清玄,徐青山目光一闪,心中暗暗记住,脸上却是乐开了花,笑道:“原来林老丈当年在太池仙宗也有风流史的啊?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吧?”
“那是当然。”林清玄瞪眼,哼了一声,神色颇为自傲。
良久,又黯然道:“如果,那青衣长老已经不在了,这些话你小子就给我埋在心里,有能力的话,就照拂一下我那名叫林轻舞的后人,不过,老汉警告你,这都是在你有能力的前提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血仇在身的。”
闻言,徐青山收起了那副嬉笑,眉头微蹙,显然也知道这叫林轻舞的人对林清玄似乎很重要,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这林轻舞是你女儿?”
林清玄瞪眼,道:“我孙女。”
哦,孙女啊……好,好,好,徐青山目光一挑,虚晃了一下脑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不过,他这副样子却是让林清玄大为警惕,有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顿时,不客气的哼了哼,将船靠了岸,道:“沿着河岸,走过那片树林,前面不远就是河池了,我老汉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一般人想要上我的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如果不想被人盯上的话,就从这里开始步行吧。”
顺着老汉手指的方向,徐青山透过丛林间的缝隙,看到了一座巍峨连绵的城墙,也心知林清玄是为了他好,当即点了点头,道别过后,迈开步子离去。
直到看不见徐青山的背影,林清玄这才转过身来,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竹竿猛戳在江面上,出其的是,那江河的水面竟似乎如同平地一般坚硬。
在林清玄这一蹬之下,沉闷的响声传来,一层碧绿的波光成弧线向四周倒卷开来,顿时青江下方陆续传来轻呼声,数十道黑色的身影被撞了出来。
那数十人身穿黑衣,静立在老者前面十丈开外的湖面上,神色凝重,面貌却尽皆被黑巾给遮住。
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林清玄神色露出厌恶,袖袍一卷,就见其中为首的十人身子化为一道虹光,被抛下了九霄云外,才淡淡的冲着留下下来的惊惧的几十人道:“见不得光的东西,回去告诉你们阁主,小辈之间的事情就交由小辈来处理,哪怕是混入太池仙宗我也不会出手,但要是再有以大欺小的事情发生,这些人就彻底留下来。”
说着,林清玄看也不看这些人,又恢复了普通人的样子,划着孤舟朝河池方向游去。
“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阁主倘若问下来,也好有个交代。”看着林清玄渐行渐远,其中较为机智的一人,当先迈步出来,施法喊道。
“散人,剑青子。”
“剑青子?”那人闻言皱了皱眉,才摇头嘀咕了声:“有这样一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