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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美人良驹

自张良走后,我们的节奏突然加快了不少,日日厉兵秣马,只待风云变幻便趁势而起,叔父派出了一拨又一拨的探子打探嬴政的行踪,日日报告,此时嬴政正在东巡途中,一晃两月过去了,探子也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我真是厌够了等待的滋味,按我意思,干脆直接起兵得了,嬴政虽雄才大略,但垂垂老矣,不过一床上病夫而已,可是两位叔父都赞同迟缓一段时间,谨慎行事。

正当我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个惊世消息接踵而至,一瞬间竟将我们弄得目瞪口呆,手忙脚乱。

先是嬴政赐扶苏蒙恬自尽的事,扶苏自裁,蒙恬并未遵命被捕关入咸阳大牢。此事未传入民间,乃是项家密探打探而来,消息可靠。得此消息,叔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他一直担心嬴政死前确立的二世会是扶苏,此时得知扶苏已死,蒙恬下狱,不免兴奋异常。而我的心里却无半分喜悦,更多的却是伤感哀叹,我替扶苏惋惜不已,如此人才,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扶苏啊扶苏,你是幸甚还是不幸甚,这天下原本该是你的啊!失去了你,项羽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对手啊?”我的心隐隐难过,“蒙恬,你说过要与我决战沙场的,千万不可失信。”由对扶苏的难过不禁转化为对蒙恬的担忧,我竟不知我为何会这样。

“叔父,我想去咸阳一趟。”我对项梁叔说道。

“去咸阳?你去咸阳作甚?”项梁叔惊奇的看着我。

“我要去看蒙恬,救他出来。”我一字一语的说道。

“什么?”此时,连项伯叔都一惊而起,项梁叔在房里走来走去,半天后,他停下来了,哀叹一声,“羽儿,你终究还是太幼稚了!你不想想蒙恬是谁,你救的出吗?或者说他自己想逃出吗?手握三十万嫡系大军,若他不是忠于暴秦,谁又能逮捕了他,应该说,在蒙恬的心里,此时还充满着对嬴政的期待。”项梁叔缓缓说道。

“不,无论结果怎样,我都要去看他一眼。”我坚决的说道。

“好,你去吧!不要逞强。”项梁叔看着我,半晌后终于软下口答应了我。

“兄长????”项伯叔惊讶的无以复加,项梁叔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

“谢叔父,我马上出发。”我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还隐约听见两位叔父的对话。

“兄长,这是为何?”项伯叔道。

“羽儿的性子难道你不知吗?蒙恬于他有赠剑之恩,他决定的事谁能阻挡,不让他去,你能关的住他嘛?还是让他出去历练一下吧!此时让他留在江东怕也会惹出乱子?????”项梁叔的话在我耳边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一路兼程西进,可刚过江便又得一个消息,嬴政已死,我内心一颤抖,竟有些茫然失措,“嬴政死了?”我发现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等了这么多年,嬴政终于死了,可是我反而有种伤逝的情怀。灭我的国,亡我的家,杀我的爷爷,破我的宗庙,追杀我和叔父如丧家之犬的这个男人终于死了,怎么可能?我还要率军攻破咸阳,让嬴政跪于我的脚下的,他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可是,他终究是死了。

灭六国,破宗庙,废分封,设郡县,车同轨,书同文,修驰道,建长城,北逐匈奴,南击百越,拓地千里,哪怕是筑阿房,修骊山,焚书坑儒,长生不老,功与过,是与非,嬴政是个英雄,甚至是超越三皇五帝的盖世英雄,千古一帝的称号是他的,这是我心底一直承认的事,也是所有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梦想着终有一天能于他博弈天下,可惜,无论这个人生前如何的暴虐,无论他是如何的凶残,无论百姓被压迫的多么凄惨,总是没有人敢于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反他,哪怕凶狠如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项羽,哪怕是强如叔父张良,也只能在暗中积蓄力量,必要等他死后才敢想着发难,天下人未见其面,却都震于他的威信而不敢妄动,嬴政,当真天下第一英雄也。

我已到九江,此时我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嬴政死了,此时回江东将是最好的举事时机,我想叔父也是需要我的。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蒙恬,正如叔父所说,他于我有赠剑之恩,我必须报答,再说他是个英雄,英雄是该死于战场而不是屈死于牢狱之中,嬴政死了,扶苏也已死了,我想珍惜他这个我生平最想要的最后一个对手,不再犹豫,仍然驱马西行。

一天之后,我又接到一个消息,新皇已立,名叫胡亥,是为秦二世。“胡亥是谁?”我问自己,可是我确实不知道胡亥是谁,听也没听过,叔父应该知道。其实嬴政的儿子除了扶苏,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我突然想到张良曾经操纵的那个预言:“灭秦者,胡也。胡也,胡亥也。”我大笑,张良莫不是神仙,他怎知道暴秦将亡于这个胡亥之手,我的心稍稍轻松了点。

当我接近函谷关之时,一个晴天霹雳打来,秦二世赐蒙恬剑,蒙恬于狱中自杀。

“胡亥,你有种。”我大骂了一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扑出,“蒙恬为大秦建立如此功勋,最终却屈死牢中,实在是可悲可怜可叹啊!”心里为蒙恬暗暗不值。联想到暴秦自古以来便有杀功臣的习惯,从商鞅车裂,到张仪被逐。从魏冉放逐,到白起赐死。从吕不韦自杀,再到如今的蒙恬屈死狱中,细想想,这百年来为大秦建立过盖世功勋的良臣名将竟多是被逼身死,或许唯一算是例外的便只有灭五国的王氏父子了,王翦功高而又有自保之道,王贲名将可惜寿祚不长,“暴秦啊,看看你是怎么对待这些劳苦功高的勋臣的,你若不亡,天理何在。”我心中为已经亡逝的豪杰不值,可是,蒙恬已死,此刻,还入不入关呢?“叔父这时候需要我,我必须赶快回江东协助叔父,切不可因私情而误大事,蒙恬将军,你安息吧!暴秦很快就会为你陪葬的。”肴关下,我向西拜了一拜,转而东去了!

我昼夜疾驰,只愿早点回到江东,可是,坐中之马实在不堪驱驰,难耐长途奔驰之苦,眼看着奄奄一息,我也只能慢下来。“想我项羽好歹也算英杰,没想到坐骑如此不堪,哎,蒙恬之马当是天下第一骏马,只不知如今身在何方?”月光下,我一人牵着马缓缓步行,长时间的赶路,使我也略有疲倦,只是尚能支持。“应该已到陈郡了吧!离江东已不甚远,也不用太急了!”心中想道,“此时若有碗酒喝,也是畅快之事”。一时步行,便杂七杂八的乱想着。

也不知走了许久,突然听见一阵琴音,若断若续,“这时候,还有人在此奏琴?”我心中疑道,只见道路之旁是一片竹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月光下更觉阴森恐怖,我是个胆大又好奇之人,听着时伏时起的琴音便想一探究竟。于是将马系于竹边,一人进入了竹林。不曾想竹林实在是深,我也不知何处是尽头,无路可走,若不是传来的琴音,我实在不知该往何处走,我循着琴声方向一路走去,借着时而洒下的斑驳竹隐前行,琴音越来越清晰,我虽不懂音乐,但知奏琴之人当是一位女子。优雅轻柔细腻缓慢的琴音回荡在整片竹林,我已无杂念,只觉心情舒畅安宁。越往竹海深处去,琴音便越清晰,我知已经将要接近奏琴之人了,果然没多远眼前开阔起来,先是一股清香扑鼻,然后是一个大的院子,院里几间小竹屋,院前是各种各样的花,尤以桃李花为多,正是盛开之际,众花争妍斗胜,一阵清脆悦耳的山流之声也回响在此间,夹杂着轻柔的琴音,别有一番滋味。

只见一女子坐于月下,双手抚琴,醉人的琴声便是经她之手而出的,这该是一双多么美丽的手啊,要不然怎会奏出如此动听之仙乐,她背对于我,乌黑的长发散披于肩,一袭白衣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纯净,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余岁的小女子。

“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琴音戛然而止,女子嘴中轻轻的吟咏,声音清丽却又哀婉,我知道那是诗经中的一首怀念情人的诗,“可不知谁有幸使如此女子牵肠挂肚。”虽还未看见她正面,但从女子的琴音以及背影来看,此女子当是惊艳绝世之人。“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一时间,我又想起了那个小丫头了。

“阁下是谁?此时来此做甚?”女子转过身后,突然间看见我,似乎是受了惊吓,喝问道。

“这里是仙界吗?”痴呆许久后我方才说道,原本以为这位女子当是为惊艳之人,但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倾城倾国之人,我说不出她的美,只是方才一瞬间也不禁心动了一下,盯着女子许久才反应过来,不觉失态,听我说话女子以及那位婢子扑哧一笑,我方才知道刚刚说了一句笑话。

“哦,在下是路过之人,被小姐琴声吸引,也不知如何到的此地。”我向女子一拜。

“这时候还有行路之人?必有紧急之事,燕儿,你给这位壮士准备点酒菜吃食,待吃过后送壮士出去吧!”女子说道,谦谦有礼。

“不用了,在下却是有急事赶回江东,不能耽搁了,现在便走,谢姑娘,让在下今日得闻天籁之音。”我转身便走。

“慢着,江东?”我站住了,女子走向我近旁,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我看阁下依稀像我一位故人,听阁下口音又像是江东之人,不知是否认识于他?”女子缓缓道,但脸现红晕,我知便是她思念的那位情人了,我心中竟生出莫名的醋意。

“姑娘请说,或许我认识。”我说道。

“他是位少年英雄,当年便那么了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更为厉害了!”女子似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我心中一动。

“他姓项,单名一个羽字,是旧楚名族,不知壮士可认识?”女子道。

“项羽?”我心中大动,全身激灵,继而兴奋激动起来。

“你是虞姬妹妹?”我大叫道,若是可以我真想此时抱住她,可这么大了,理智还是控制了我,女子看我半天,也如我一样激动,“羽哥哥。”她认出我了,可是继而脸红彤彤的,我突然明白了,她刚刚于无意中透漏了她的心事,“她思念的情人便是我了!”我实已说不出的激动了,我知道这一刻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待我们平静下来之后,便说起了几年来的别情,当年虞叔确实是为了使子期逃避徭役而焚屋自杀的。虞叔死后,虞姬便跟着子期东躲西藏,漂泊江湖了,他们本想找我,到了江东我已不在,东飘西荡的四处漂流,既要防止秦军官兵,又要为解决生计,虞姬慢慢长大了,出落的犹如仙女,有时候女人长得漂亮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在乱世之中的女人太漂亮了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祸事。幸好子期武艺高强,虞姬本身也算稍懂武,一路过来,并没有吃太多亏,直到三年前,子期找到了如此一个所在,虞姬便在此安顿了下来,子期又解救了一个小女孩,便是刚刚的燕儿,在此与虞姬作伴,而子期在外面寻事做。虞姬也不知子期在外面做什么,只知道每五天他便会入林一趟,看虞姬,也带着粮食,虞姬平时没事,便是奏奏琴,种种菜,舞舞剑,绣绣花,有时候也会入山玩玩。听着虞姬多年来的经历,我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这样小小的一个女子在外面漂泊这么久,该吃了多少苦啊!我真的很心疼她,“往后我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这是那晚我对她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虞姬拉起我,要带我入山,她说有个好东西给我看,我怀着好奇的心情跟着她入山了,竹林后面是一座山,并不雄伟。没走多久,我便听到一声马鸣,“好熟悉的马鸣声。”我一激动,抱着虞姬便是飞奔,在一处山涧处,我看到了一匹马,全身乌黑,马蹄胜雪,腰背平直,筋腱强壮。“蒙恬坐骑”我大叫道,欣喜的大叫,放下虞姬,我一跃而上,没想到此马如此性烈,不断的颠簸,想将我扔下来,可我哪容易这么就掉下来,我双腿用劲一夹,马一受痛,拼命的跑了出去,“虞姬在此等着我。”我大叫道,便由马带了出去,山地之中,此马竟能奔跑如风,一路想将我扔下,总是不得,穿梭如风,奔跑了许久,竟看不出它疲劳之态,似力总不竭,越跑竟越精神,我大喜,总是还是担心虞姬,心想不能再玩下去了,全身一用劲,犹如千斤之力压向马身,只见马儿双腿一曲兮,我又收回了力量,它吃过此苦头后,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不在发癫,乖乖的跟着我回去了!

“虞姬。”我大叫一声,虞姬回过头,跑过来,“羽哥哥,怎么样,驯服了吧!”我下了马,“此马真是人间神品,日后当是我最好的伙伴,马兄啊马兄,得你如得天下之宝啊!你前主人英雄了得,放心,我不会比蒙恬差的。”我抚摸着它,“蒙恬?”虞姬疑惑的看着我道,我便告诉了她此马来历。“此马我也不知是如何到的这里,一月前,我入山见到的,当时它腿有伤,我治好了它,之后便一直在这里了!羽哥哥,那你该给此马取一名字啊!”虞姬道。

“取名字?我倒忘了,只不知它以前叫啥?我们就叫它乌骓可好?”我抚摸着全身乌黑的毛,沉思一刻说道。

“乌骓啊乌骓,你以后可要跟着你主人出生入死了,你一定带着你主人平平安安的。”虞姬靠近乌骓,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走吧!”只见虞姬一跃而上,吓我一跳,生怕乌骓伤害到她,但奇怪的是乌骓好似认得虞姬一样,不动不响,任由虞姬指挥,“我和乌骓早就是朋友了,走啊,还看什么呢?”虞姬笑道,我也越上马,一路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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