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一生之敌

如果那时有人告诉我，那个潦倒不堪，在战场上被人杀的如丧家之犬的沛公刘邦将会是我的一生之敌的话，我一定会将那人扔进长江里。在我眼中，敌人是与朋友同一等级的，都必须是让我认可的英雄豪杰，对于敌人，我如同朋友般一样敬重。秦始皇嬴政是我一生中最想要的对手，可惜我和他相差了三十年。当年的蒙恬也绝对是我心中最想要的一个敌人，可惜被秦王朝亲自摧毁了。说到沛公刘邦，他还远远的不配做我的对手，那时不配，以后也不配，哪怕楚汉相争之时，在我心中他永远只是个流氓，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政客。

刘邦的一些消息是项他给我说的，听闻他的事，倒也传奇，也算是一号人物。他在家里排行老四，所以又叫刘季，刘邦这个名是他起事后由他的第一谋士一个叫萧何的人给他取的。刘邦是个黔民之家，年少时也曾参与当年我爷爷率领下的抗秦战役，但他不过只是小小的伍长，也不知是命好还是真有本事，他竟从那场战役中生存了下来，平安回到家乡。他不甚安分，从来不愿劳作，秦统一后实行郡县制，他得到了一个小小的亭长职务，也算是有了一份着落。因为他为人比较豁达大度，所以身边聚集着一群朋友兄弟，时常带着一班兄弟瞎逛，所以在沛县刘邦也算是有名，和县里的官员也挺熟稔，在沛县这块地很能吃的开。他曾送了几批役民到骊山长城服役，一次次竟都平安完成了任务，不得不说也算有些手段，要知道，天下黔民最反对的就是徭役，很多人宁愿逃跑或者自杀也不愿去，暴秦刑法严苛，一支徭役队伍中，缺少一人，包括送徭役之人都得被杀头，所以不光服役的役民是件痛苦的事，送徭役的领头之人更难受，一个不小心就是有去无回，刘邦这小子竟然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也算是厉害，所以听说沛县的徭役每次都由他发送。最后一次送役民是二世元年，因为途中有人病死，刘邦所幸放了所有役民，自己逃亡山中，不少人无路可走都跟着他逃亡，这绝对是个大胆的决定，我想，刘邦若能再大胆一点，首举义旗的将不会是陈胜吴广了，反秦领袖恐怕也会是他刘邦了，我着实替他有些惋惜。

关于刘邦的传说也不算少，比如说他曾隐藏在的芒砀山上有仙气缠绕。又比如说某天晚上醉酒后他和他的一班兄弟路遇大白蛇，刘邦手提三尺剑便斩之，又说刘邦乃是赤帝之子等等，听到这些我是淡淡一笑，我想起了当初陈胜起义时做的那些勾当，比如什么藏书于鱼腹和夜半鬼叫“大楚兴，陈胜王”等等装神弄鬼之事，对于这些我当然不会相信，甚至是不屑一顾，但是对于那些愚昧的黔民们却是深信不疑。我不曾想到的是刘邦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做的这样的勾当都这样多了，看来他是人贱志却高了，不过我不反对，这样的时代，也只有真正的汉子才敢存志，才敢怀大志。事实上他已经迈出了一步，最关键的一步，聚众反秦，不过想在如此乱世之中获得成功，可不仅仅需要志向与装神弄鬼的小手段了，这个乱世生存的法则就是我要比你强，想要生存那必须具备真正的能力。

叔父告诉我刘邦此次来投靠主要目的是来借兵的，他手下一个叫做雍齿的心腹大将背叛了他，害的他无路可走，如今他就一个心愿，便是借兵杀回沛县，活捉雍齿，报仇雪恨。说实话，我最恨的便是背叛之人，有仇必报是丈夫所为，所以刘邦借兵我心中已经算是同意了，但嘴中可不能这么快松口。

我去看了刘邦带来的兵，刘邦亲自陪同着，在我身边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很鄙视，相比于此刻，我倒是更欣赏昨日在帅帐中举止洒脱的样子。他的军队大概还有五千人，不过是疲兵，一个个衣甲不整，随意的坐于地上，无精打采，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蹶不振，看到我与刘邦到来也不立身敬礼，我心里不禁冷笑，刚刚才对刘邦有了一些改观，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回了原形，我估计这群兵连流民盗寇都打不过，真不知刘邦是怎么带的兵，正当我对他失望之际，这支败军中有几个人吸引了我的眼球。

“沛公，坐在那的是哪几人？”我指着前方一群人道，我看出那几人与先前看的一群群败军实在不同，或许是他们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吧。

“哦，那都是末将手下的一群校尉。”刘邦说道，然后对着他们大叫，“萧何，叫他们过来拜见羽将军。”那群人跑了过来。

“末将萧何，末将曹参，末将卢绾，末将樊哙，末将周勃，末将夏侯婴，末将曹无伤拜见羽将军。”几人一一报了名号，同时跪了下去，说实话，对这几人，我倒是比对刘邦更有好感，虽是与一般将士无二，因败仗而心中黯然，但他们众人眉宇间透漏出一种坚毅之色，尤其是其中的曹参周勃，一眼看出，是武艺高强之辈，而那名叫萧何的文吏更给我有种深藏不漏之感。

“起来吧！你们是沛公的带兵将军？”我看着众人，众人一起弓腰答是。

“你们就是这样带兵的？如果是这样，你们永远都不过是败军之将。”我微怒道，几人同时脸红耳赤，看来是非常的不服气。

“你们该去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将军。”他们一个个默无声息的跟在我后面，刘邦更是诚惶诚恐。

“羽将军，羽将军，羽将军。”这是龙且英布季布的军队，此刻他们正在阅兵，准备进击在彭城妄自称王的景驹部。将士见我进来，一个个高呼欢雀。

“将士们，本帅没有什么说的，我只想问你们一句，抓到逆贼景驹怎么办？”我扬声道。

“杀，杀，杀???”将士们齐答，杀声震天，原本此战役我没打算亲自参加，交给龙且季布的，后来，新降的英布积极求战，渴望建功，便加上了他，又为了教教刘邦手下的那群将领，便亲自来了，在我眼中，刘邦手下的那群将领一个个都是可造之才，只是缺少带兵的经验而已，所以此次亲自带着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勇猛之师。此次以三大营兵力进击彭城，因为彭城易攻难守，所以此次出动的全是骑兵，一万五千骑，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也为了闪电突袭。

景驹秦嘉号称是十万之师，建都彭城，景驹自立为楚王，听说景驹还是当年咸阳那个被我杀死的景氏胖子的侄子，想到那人就心中冒火，从那时起，也对于景氏中人深深的厌恶，此次出兵定要将其一网打尽。

到达彭城不过一日路程，当我们到达彭城城下时，景驹秦嘉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已经在城下摆好了阵势，看上去确实有十万之众，对方出来一将，似乎还想答话，我懒得说话，一箭过去，敌将穿喉而死。

“龙且季布左右翼包抄，英布跟我击中，不得放走景驹秦嘉，冲。”马蹄声起，惊天动地，一万多骑直杀过去，风起云卷，对方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怎奈我项家大军的一次冲击，在我看来，对方虽有十万之多，不过只是乌合之众，而我的兵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以一当十绝对没有问题，更何况，他们跟着的是一位猛如虎的将军。不过一个多小时，战役便结束了，入城进入彭城景驹宫中，各个进出口都已占领，因为是楚国旧地，我严禁士兵烧杀掳掠，城中安安稳稳，不一会儿，英布带来景驹人头，龙且季布带来秦嘉人头。我吩咐他们下去整顿兵马，大厅中只剩下了刘邦及其他属下的一群将领，还别说，这群将领也真不赖，从他们血迹斑斑的衣裳便可看出，估计从他们起兵就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那个叫樊哙的一个劲的叫痛快，被刘邦看了两眼后渐渐不敢做声，但是眼中仍是止不住的兴奋，其他将领也多是此，除了刘邦与萧何外，刘邦眼中露出更多的是畏惧之色。

“沛公，此仗如何？”我笑着问他。

“一鼓作气，酣畅淋漓，刘邦从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将军犹如天将，军队犹如猛虎，刘邦甘愿投入将军帐下做一马前之卒。”刘邦弯腰答道。

“是吗？听说沛公之前是想投入景驹秦嘉帐下的啊？”我冷冷的说道，这个也是项他给我说的，只见刘邦一下子跪了下去，其他将领也跪了，我心中打定，若刘邦否定，那我此刻便拿下他，我最恨的便是朝三暮四，心机深沉之人，气氛一下子无比紧张，只见刘邦眼珠转了几下，一滴滴汗水从脸中滑落。

“羽将军明鉴，之前，末将是想投靠反贼景驹秦嘉辈，原因是想借助景驹兵马为我报仇，后来得知景驹擅自称王，大逆不道，又听闻将军已过江，将军世代楚将，乃楚国正统，便知自己错了，心生悔悟，带着这群残兵败将想得到将军的庇护。”刘邦紧张的说道，其实我只要他承认这个事情，至于其他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此时我心中考虑的是要不要趁机兼并刘邦这支败军，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说到底，我想要的是他手下的这群将领，但是看来，这些人对于刘邦还是挺讲义气的，我也不愿趁人之危，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从未将刘邦当做真正的对手看待。

“起来吧！沛公，这个时代，弱肉强食，若是景驹势大，投靠他也不是什么罪过，今天带你和你手下的这群将领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打仗拼的是士气及勇气，军队再多也无用，不过是乌合之众，我看你的军队，能战之人不过只有千余人吧，士气低沉，打败仗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战斗之心，这些就是你们做将军的问题了！这样吧，这几天，你可以带着你的这群将领去我各大军营转转，看看龙且将军，季布将军他们是如何练兵，如何鼓舞士气的。”我缓缓说道，刘邦及其将领心悦诚服的跪下了。

“男子汉，有仇必报，我已经通知钟离昧将军了，让他带兵五千协助你夺回沛县，斩杀雍齿，去吧，好好整顿你的军队。”我笑道，刘邦泪流满面的去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对待刘邦，我既没有将他当做朋友，又没有将他当做敌人，帮他或许出于道义吧！又或者是敬重他手下的那群敢战之士吧！叔父说刘邦有长者之风，看上去也像是，只是我心中并不喜。这个被众人或者后人誉为我一生之敌的人就是此刻来到了我生命中，以如此落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