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奥斯丁的调查者注意到了和氯丹及******有关的气味。这种气味在一条下水道的污水里尤为强烈。这条下水道过去一直因为工业废水的排放而惹上麻烦,当得克萨斯渔猎委员会的官员从湖里顺着河流追溯回来时,他们发现在所有的缺口处都有一种好像是六氯化苯的气味,可以远溯到一个化工厂的一条支线。这个化工厂的主要产品有DDT、六氯化苯、氯丹和******,以及少量的其他杀虫剂。化工厂的经理承认大量粉状杀虫剂最近被清洗进入了下水道,而且更值得关注的是,他说过去十年一直采用这种排放方式处理杀虫剂的溢出物和残留物。
经过进一步调查,渔猎部的官员发现在其他工厂里,雨水和清洁用水也会把杀虫剂送入下水道。在湖水和河水变得对鱼类有毒的前几天,曾用几百万加仑的水高压冲洗了整个下水道系统以洗刷其残留物,这就为这个链条扣上了最后一环。毫无疑问,这一行为将储存在砾石、沙子以及碎石堆里的杀虫剂释放出来,并将其带入湖水中继而进入河水,而之后进行的化学物测试也证明了它们的存在。
当大量的致命物质随着科罗拉多河顺流而下,它们给所到之处都带去了死亡。唐湖下游140英里的范围内鱼类几乎全部灭绝,因为之后试着用渔网查找是否还有鱼类生还时,每次起网都是空的。观察到了27种死鱼,每一英里河岸上的死鱼大约有1000磅重。其中包含斑点叉尾,这是这条河里主要的垂钓鱼。还有蓝鲇鱼、平头鲇鱼、大头鱼、四种翻车鱼、鲷鱼、鲦鱼、裂唇绒口鱼、大嘴黑鲈鱼、鲤鱼、胭脂鱼、亚口鱼。还有鳗鱼、雀鳝、鲤鱼、河吸盘鲤、黄鱼和水牛鱼。其中还有一些这条河里的长辈,看大小应该已经年纪很大了——许多平头鲇鱼重达25磅,还有当地居民在河边见到了60磅的鱼,一条巨大的蓝鲇鱼官方记载为85磅重。
渔猎委员会推断,即使没有进一步的污染,要改变河中鱼类的种群种类也要几年时间。一些在其自然分布地已经是仅存的品种,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了,其他种类也需要借助广泛的养殖活动才能恢复。
现在关于奥斯丁鱼类的大灾难已经了解了这么多,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还会有续集。有毒的河水在向下游流过200公里后仍然具有致死的能力。人们认为它毒性太强,不能流入马塔哥达海湾中,因为那里有牡蛎养殖场和捕虾场,因此将其转而引向了开放的墨西哥湾中。在那里它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而其他河流有那么多分支,它们的水流携带了或许同样致命的污染物,又会如何呢?
目前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大部分都只是猜测,但人们却越来越担心河口、盐沼地、港湾和其他沿海地区杀虫剂污染带来的危害。这些地方不仅会接受河流中排放的污染物,还经常会因为要防治蚊子及其他昆虫而直接受到药物喷洒。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佛罗里达东海岸印度河区域更能活灵活现地展示杀虫剂对盐沼地、河口以及所有宁静入海口中生物的影响了。1955年春天,为了消灭白蛉的幼虫,对该地区圣露丝郡约2000公顷的盐沼地使用了狄氏剂。使用的浓度为每公顷一磅活性成分。它们对于水生生物的影响是毁灭性的。州立卫生局昆虫学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在喷药之后对这场屠戮进行了调查,报告称鱼类“基本上全部”被消灭了。海岸的各个地方都有死鱼横尸。从天空中可以看到鲨鱼被水里即将死去又无可奈何的鱼群所吸引而游近。没有什么物种可以幸免。死去的鱼有胭脂鱼、锯盖鱼、银鲈和食蚊鱼。
沼泽地内暴毙的鱼类数量(不包括印度河沿岸)至少有20到30吨,或者说1175000条鱼,至少包含了30种不同种类。(根据调查组R·W·哈林顿和W·L·比德林梅耶尔的报告)
软体动物似乎没有遭到狄氏剂的伤害。甲壳类动物则在该区域彻底灭绝。整个水螃蟹种群显然被完全破坏了,招潮蟹也几乎全部灭亡,除了在几小块明显未被粉尘弹击中的沼泽里还暂时有一些存活。
体形较大的垂钓和食物用鱼是最早死去的……螃蟹捕食破坏那些将死的鱼,但第二天它们自己就也死了。蜗牛继续吞食鱼类尸体。两周后,死鱼尸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已故赫伯特·R·米尔斯博士根据自己在佛罗里达对面海岸坦帕湾(国家奥杜邦协会在该地区建立了一处包括威士忌残礁在内的海鸟禁猎区)进行的观察描述了一幅同样忧郁的场景。讽刺的是,当地卫生部门发起了一场消灭盐沼地蚊子的战役之后,这个禁猎区变成了一个可怜的避难所。鱼类和螃蟹再次成为主要受害者。招潮蟹,这种个头小长相别致的甲壳纲动物,像放牧般成群结队地在滩涂和沙坪上移动时,对化学喷雾毫无招架之力。那年夏天和秋天连续进行了几次喷药之后(有些地方喷药的次数高达16次),米尔斯博士这样形容招潮蟹的情况:“截至目前,招潮蟹逐渐消失不见的情况变得明显了。当天(10月12日)的天气状况下,潮汐过后周围本来应该有10万只招潮蟹,现在找遍整个沙滩,也不超过100只了,而这100只也已经死亡或者生着病,打着战、抽搐、跌跌撞撞的,几乎没办法爬行;但在周围未喷药地区却有大量的招潮蟹。”
招潮蟹在它所栖息的世界的生态系统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一空缺不容易被其他生物填充。对于许多动物来说,它都是重要的食物来源。沿海地区的浣熊以此为食。一些栖息在盐沼地里的鸟儿也是如此,如长嘴秧鸡、海岸鸟甚至还有一些来访的海鸟。新泽西州的盐沼地喷洒了DDT,笑鸥的数量在几周之内减少了85%,很可能因为喷了药之后它们无法找到足够的食物。招潮蟹还有其他重要作用,它们是有用的清道夫,而且通过其大范围挖地道的行为将沼泽地里的淤泥翻晒出来。它们还给渔民提供了大量饵料。
招潮蟹不是沼泽和海口里唯一一种受到杀虫剂危害的生物,其他对于人类作用更明显的一些生物也受到了危害。切萨皮克湾和大西洋沿岸其他地区著名的青蟹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这种蟹对杀虫剂非常敏感,因此每次对浅滩地的小溪、壕沟以及池塘进行喷药之后都会大量杀害生活在那里的螃蟹。死的不只是当地的螃蟹,其他从海洋中进入这一喷药区的螃蟹也会中毒身亡。有时不是直接中毒,就像印度河附近沼泽地里的清道夫蟹一般,它们攻击濒死的鱼类,但很快也会中毒而死。对于龙虾的危害了解较少,但它和青蟹一样同属于节肢动物,生理机能大致相同,因此很可能会承受同样的后果。石蟹和其他甲壳纲动物也是如此,它们是人类的食物,具有直接的重要经济意义。
近海水域——港湾、海峡、河口以及潮沼地——形成了非常重要的生态单元。它们和许多鱼类、软体动物和甲壳纲动物都有着十分亲密不可或缺的关系,所以如果一旦这些地方不再适合居住,这些海产品就会从我们的餐桌上消失。
即使是广泛分布在沿海水域中的鱼,许多也依赖于这些近海地区作为哺育、喂养下一代的温床。佛罗里达西海岸最下游的三分之一毗邻着红树林,它们掩映着像迷宫一般的溪流群和运河,里面有许多大海鲢的幼鱼。在大西洋沿岸,海鳟、黄花鱼、斑点鱼和鼓鱼都在岛屿和“堤岸”间入水口处的砂质浅滩上产卵,这条堤岸就像一条保护性链条横在纽约南岸大部分地区的外部。幼鱼孵出后随着潮汐穿过入海口。在港湾和海峡中——克拉塔克、帕姆利科、鲍格还有其他许多——它们有充足的食物,能够快速成长。没有这种温暖又富含食物的水体作为育儿场,上述几种生物和许多其他物种都无法得以延续。然而我们却允许杀虫剂进入这些地方,或通过河流,或因为毗邻沼泽地的喷药而直接进入。这些鱼的幼年阶段甚至成年阶段更容易直接受到化学物质的毒害。
虾的幼年时期也依附于近海的喂食场进行觅食。一种数量丰沛、分布广泛的物种支撑了南大西洋和海湾数州的整个商业水产业。虽然它们在海里产卵,但几周大的小虾会进入河口和港湾中经历连续的蜕皮和形态变化。在那里,它们从五六月一直待到秋天,以水底的腐质为食。它们近海生活的整个阶段,虾群的良好发展和它们所支撑的工业都依赖于河口处的有利条件。
杀虫剂是否给捕虾业和市场供应带来了威胁呢?最近商业性水产业局在实验室进行的实验或许包含了这一问题的答案。刚刚度过幼虫期的商业用虾对于杀虫剂的容忍度非常低——以十亿分之几进行衡量,而百万分之几的常用标准。比如说,一次试验中,一半的虾都死于浓度仅为十亿分之十五的狄氏剂。其他一些化学物质毒性甚至更强。********是杀虫剂中毒性最强的几种之一,十亿分之零点五的浓度就能杀死一半的虾。
对于牡蛎和蛤蜊的威胁是多重的。同样的,其幼年阶段是最脆弱的。这种贝类动物栖息于港湾和海峡的底部、新英格兰到得克萨斯的潮汐河流中以及太平洋沿岸的庇护区。虽然成年的贝类定居某地不再迁徙,它们将卵产在大海里,它们的幼体就可以在这里无拘无束地生活几个星期。夏季的一天,一条拖在小船后面的带细孔的拖网就会将这种非常小、像玻璃一样脆弱的牡蛎和蛤蜊拢到网里,和它们一起的还有其他浮游植物和动物。这些透明的幼虫和灰尘一样大小,它们在水面上四处游动,以微小的浮游植物为食。如果缺乏这种微小的海洋植物,幼年的贝类就会饿死。然而杀虫剂很可能会大量毁灭浮游生物。有些常用于草坪、耕地、路边甚至沿海沼泽地里的除草剂对于浮游植物来说毒性极强,而软体动物的幼虫又以此为食——哪怕只有十亿分之几的浓度也是如此。
许多常用杀虫剂以非常小的量就能杀死这些柔弱的幼虫。哪怕暴露在低于致死剂量的农药中,最终也会导致幼虫的死亡,因为这不可避免地会造成生长速度的减慢。这就延长了幼体需要在这一有毒世界中度过的时间,因此降低了它们能活到成年的机会。
成年软体动物直接中毒的危险较小,至少一些杀虫剂是这样。但这也不能让人放心。毒药会在牡蛎和蛤蜊的消化器官和其他组织中浓缩。这两种贝类通常都是整个食用的,有时会生吃。商业渔猎署的菲利普·巴特勒博士指出有一种不祥之兆,我们可能会和知更鸟面临相同的情况。他说,知更鸟并非因为直接喷洒DDT而死。它们因为吃了体内含有浓缩杀虫剂的蚯蚓而死。
因为昆虫控制而造成了一些直接明显的效果,使得溪流和池塘中出现了数千鱼群和甲壳纲动物突然死亡的事件,这些事件引人注目又令人震惊,但到达河口处的杀虫剂给溪流带来的间接后果最终将具有更强的毁灭性后果,虽然这种后果看不到,在很大程度上也不为人知。整体的情况被各种没有满意答案的问题包围了。我们知道农田和森林径流中的杀虫剂随着许多乃至大部分河流进入海洋。但我们不知道其中各种化学物质都是什么,总量如何,而一旦它们进入海中,在这种高度稀释状态下我们目前也没有可靠的方法进行检测识别。虽然我们知道在长途运输过程中可能出现了变化,我们却不知道毒性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而化学物之间的相互作用几乎完全未曾加以研究,而当它们进入环境中,许多不同的化学物质混在一起共同运送,这一问题就变得十分紧迫。上述所有问题都迫切需要得到准确的回答,而只有通过大量研究才可以实现,然而这一领域的研究经费少得可怜。
淡水和海水中的渔业都是非常重要的资源,牵涉许多人的利益与生计。而现在它们却受到了水域中各种化学物质的威胁,这点毋庸置疑。人们每年都在研究如何生产出毒性更强的喷雾,如果我们从这些经费中分出一小部分给这些建设性的研究,我们就能找到危险性更低的材料,能找到方法将毒药阻挡在水域之外。什么时候公众才能足够了解真相而要求采取这种措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