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这才注意到,丹娅一见到他就灿若桃花的脸颊,凝视他时含情脉脉的双眸,为他甘冒风险、不顾自身安危的勇气,这一切使他受之有愧,他一直在想通过怎样的方式来提醒丹娅,她是那么纯洁善良,自己怎么可以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呢?可是,自从丹桑提到两人成亲的事情之后,龙腾觉得丹娅似乎更加依恋他了,像进山寻茶这样可能有危险的事情,龙腾希望丹娅帮忙出主意可以,但不要直接参与行动,可丹娅就是不肯,龙腾一再坚持,丹娅的大眼睛就开始泪汪汪的,仲岩马上投降,帮着丹娅说话,让龙腾无可奈何,只有作出让步。再这样下去,误会将越来越深,他怎么对得起丹娅呢?又怎么对得起远在上海的杨海遥呢?龙腾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筹莫展。
吃过早餐,龙腾来到了仲家寨楼,刚刚跨进大门,就看见仲岩和丹娅已经坐在屋内了,这时,龙腾的手机响了起来。
仲岩正和丹娅商量着今天的计划,他觉得这样找下去太耗费时间了,应该进一步缩小范围,正说着,就看见龙腾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屋内:“好,我上午去车站接你。”
“阿腾,是谁要来啊?”仲岩问道。
“是杨海遥,她昨晚到的昆明,今天一早坐车到普苍山。”龙腾又是意外又是高兴。
仲岩呆住了,只听到丹娅好奇地问着:“杨海遥是谁呀?”
龙腾正要回答,仲岩赶紧抢过话头:“我认识,是阿腾在上海的朋友。”说着,对龙腾瞪了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是吗,那一定要好好招待啊。”丹娅热心地说道,“几点到?我们一起去接她吧。”
普苍山车站位于山脚下,因为近年来普苍山的名气越来越大,所以慕名前来游览的旅客络绎不绝,虽然是上午,车站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杨海遥按照约定,站在广场中间的大花坛前等候着龙腾,她穿了件紫色印花高领长款毛衫,好像绚丽的蝴蝶兰在人群中绽放。一个多月没见面,虽然两人经常通电话,但思念之情越来越深。这次,杨海遥将手头上的工作提前完成,杂志社批准了她的休假申请,她匆匆赶往普苍山,要给龙腾一个惊喜。
待到龙腾他们走近花坛的时候,杨海遥和丹娅不禁同时瞪大了眼睛,两人都惊讶地望着对方:这分明就是在广州云氏公司见到的女子啊。
“原来是你!”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位一定是丹娅吧?”杨海遥笑着问龙腾。
“是的,她就是丹娅。怎么,你们两个人认识?”龙腾觉得非常意外。
“我们在广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只是擦肩而过。我当时就在惊讶,云氏公司怎么会有这么美丽清纯的女孩子,身上还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兰香味儿呢。”杨海遥自然亲切地说道,原来她就是龙腾的好朋友丹娅,这让杨海遥的心里对丹娅又生出许多喜欢来。
“丹娅,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杨海遥。”龙腾停顿了两秒钟,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女朋友。”
丹娅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我的女朋友”这五个字已经听到耳朵里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是龙腾的女朋友?原来龙腾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是这样一位时尚靓丽的上海女孩,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她的心像被刀割般地疼痛起来。
龙腾看到仲岩向他射过来责备的目光,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即使这样会使丹娅不开心。他不希望在感情上误导丹娅,让她的错觉越来越深,最终耽误她的幸福。杨海遥的到来正好是一个澄清事实的机会,他不愿欺骗任何人。
丹娅压抑住心头的震动,轻轻说了声:“你好。”其他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杨海遥跟仲岩也打了个招呼,发现他仍然是闷声闷气的,似乎有什么事情不高兴。不过,与龙腾再度相聚的喜悦让杨海遥没有想太多,她开开心心地跟在龙腾的身边,一路走,一路说着她打听到的最新消息。
“广州品鉴会之后,云氏公司的影响力得到迅速扩大,现在已经在全国确定了首批十家区域经销商,资金门槛定为五百万,我了解过这些经销商的背景,他们实力雄厚,有现成的营销网络,看来云浩然的计划目前进展顺利。昨天,我在广州的朋友告诉我,云浩然很快就到普苍山,拜望哈尼族司茶,所以,我赶紧请了假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杨海遥的这些信息让龙腾更加觉得时间紧迫,看来进山找茶的进度要加快,如果能抢在云浩然到来之前找到真的金牌茶,云浩然的弥天大谎就可以被戳穿了。“好,这些事我们回头再商量。”龙腾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先上山到我家寨楼去坐坐,见一见卓玛姨妈,她还不知道你今天会到呢。”龙腾提着杨海遥的旅行箱,放到仲岩从茶行开过来的吉普车上,然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杨海遥和丹娅一起坐在后排。
杨海遥在上海的时候,经常听龙腾提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丹娅,今天再次见面,她从内心喜欢上了丹娅。杨海遥不知道丹娅有心事,以为她不善言辞,就主动找丹娅讲话,聊了几句,知道丹娅比自己小一岁,就亲热地问道:“我叫你丹娅妹妹,可以吗?”
杨海遥的热情主动让丹娅更加无助,她感受得到杨海遥对自己的友善,而且对杨海遥的印象也很好,但是,她面对龙腾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这个事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的心彻底地乱了,对杨海遥的问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你是不是不舒服?”杨海遥关心地问道,她发现丹娅脸色变得很苍白。
丹娅似乎如梦初醒:“嗯,没事。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杨海遥笑了:“我才知道,我和仲岩是同年的,比你大一岁,可以叫你丹娅妹妹吗?”
“可以。”丹娅点点头,她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担心被杨海遥看出自己的心事。仲岩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透过车内的中央后视镜看着丹娅,对她的沉默寡言感到担心。
杨海遥也将目光投向窗外,一侧山坡上是绵绵不绝的茶林,葱茏翠绿,另一侧因为坡缓地大,被开发成层层叠叠的梯田,规模宏大,气势壮观,杨海遥不禁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哈尼梯田吧,难怪被誉为中国最美的山岭雕刻,真是太壮丽了!”她深深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吉普车开进了月亮寨,一栋栋哈尼族寨楼结合地形沿坡布局,高低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景象。到了卓玛的寨楼前,龙腾等人下了车,走进寨门,卓玛正在院子里晒茶,龙腾拉着杨海遥来到卓玛面前:“阿妈,我把杨海遥带来了。”
卓玛吃了一惊,连忙抬头打量着杨海遥,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时尚女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嘴角梨涡浅现,一头错落有致的短发,气质、容貌都很出众,卓玛心里暗暗称赞龙腾的眼光。
“阿妈好!”杨海遥落落大方地说道。
因为杨海遥的到来,龙腾他们上午没有进山寻茶,大家在卓玛的寨楼吃过午饭之后,卓玛跟丹娅商量,杨海遥能不能住到丹娅家,卓玛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深意,但嘴上却说:“这样一来,你们俩正好做个伴儿。”丹娅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下午,仲岩开着车,和龙腾一起将杨海遥送到丹娅的家,然后两人又进山去了。
丹娅家的寨楼不是建在平地之上,而是在一个地势略高的斜坡上,背靠郁郁葱葱的古树丛林,周围绿竹青翠,棕樟挺拔。寨楼一共有三层,地基是大块的方石,四周是由土基墙和竹木架建成,屋顶为四个斜坡面,铺着稻草,造型好似蘑菇一般,顶上则用泥土覆盖,既能防火,又可堆放物品。
进到屋内,一阵兰香扑鼻而来,杨海遥这才明白,丹娅遍体异香是因为她常年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爷爷这会儿应该是到茶园去转了。”丹娅带着杨海遥穿过侧边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客房,“你就住这间房吧,床单和被套都是新的。”她指着房中的单人木床说道。
“真好,谢谢你。”杨海遥很喜欢这个雅致俭朴的房间,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两幅精美刺绣织品问道:“丹娅妹妹,这是你绣的吗?”
“左边的是我绣的,右边的那幅……”丹娅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是我阿妈留下的。”
杨海遥不禁歉然:“对不起。”她听龙腾说过,丹娅的父母在她一岁时和龙腾父母一起离开了普苍山,一直没有回来。
丹娅一边帮杨海遥将行李箱放进屋中,一边试探地问道:“阿腾哥跟你提过我阿妈的事,是吗?”不然,杨海遥是不会对她说对不起的。
“是的,龙腾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也把你父母和他父母的事情跟我讲过。”
丹娅忍不住又问:“你与阿腾哥认识多久了?”
“有两三年了。”杨海遥如实回答。
“你,你觉得他,嗯,我是说阿腾哥,觉得他人怎么样呢?”丹娅想装出很随意的样子,但是她泛红的双颊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杨海遥是何等的聪明,她一下子察觉到丹娅提到龙腾时的那份不自然,难道……
“龙腾这个人,稳重、大气、能力强,有责任心又有担当。”杨海遥说着自己的看法,接着反问道:“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龙腾怎么样?”
丹娅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只是低头道:“他……他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她不敢抬头看着杨海遥。
“丹娅,你这么美丽出众,一定有很多男生追求吧。”杨海遥笑着问。
丹娅使劲摇摇头,不肯说话。
“我听龙腾说过,仲岩一直很喜欢你,是不是?”杨海遥又问,这件事她听龙腾提过好多次了。
这句话顿时让丹娅又气又恼,她猛地抬起头:“阿腾哥是这样说的?他搞错了,我跟阿岩哥之间没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他!”丹娅没有想到龙腾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她的脸一下子全涨红了。
杨海遥开始有所明白,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你喜欢的人知道你的心意吗?”
这句话把丹娅问住了,是啊,阿腾哥知不知道我的心意呢?从龙腾离开家乡去读大学,到现在快八年了,他们两人见面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自己的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可是,他知道吗?丹娅原以为既然自己知道,龙腾应该是与她心意相通的,当然也知道,但现在被杨海遥一问,突然间变得不能肯定了,这可怎么办,自己的这份心意从来没对他说过,阿腾哥也许真的不知道,不然,他怎么会找杨海遥做他的女朋友呢?
这样一想,丹娅恍然大悟——原来龙腾根本就不知道,而是自己一厢情愿,他还以为她和仲岩走到了一起呢。一时间,失望、委屈、难过、后悔……各种感觉一起涌上心头,控制不住的泪水霎时盈满了她的眼眶,又从她的眼中一颗颗滴落了下来。
杨海遥看到丹娅这样强烈的反应,心中后悔不该这么问。现在,她能断定,丹娅喜欢的人就是龙腾。她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仲岩一直对她闷声闷气的,那是因为,在他看来,是自己抢走了丹娅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