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
在这片片落下的雪花之间无声无息的消逝,这五年中,简魂和欧阳若铭还是一直在灵湖上相互厮杀提升功力,闲暇之余便拿出万泊所交予他们的书研读,这本书名为《魔经》,天下万法皆出自星河海图,只是各有特点,自成一派,《魔经》也不列外,《魔经》出于鬼先生以及两位道法大家,三人耗尽心力方才完成,其中所言,对于人体奇经八脉、诸多穴道研习修炼是其他功法所不具备的,虽然以“魔”字为名,却没有半分魔功的形迹,乃是真正的道家秘典,是两人生平所见的功法之中洗精伐髓最为完美的功诀,是以两人从中获益匪浅,修为也是日益精进,于内家修为上有了长足进步。
自简言五岁起,两人根据简言的根骨资质,简言身体强壮,虽不算天生神力,相比常人力量却要强了几分,两人商议之下,决定传授简言刀法。每日修炼归来,自吃过晚饭后便教简言背诵功法心诀,用枯木给简言做了一把一尺六寸长的刀,让他记住每一个招式的轨迹,并未太过刻意要求他修行。
而简言虽然年幼,却也还算聪明,虽如此依葫芦画瓢但也记得许多,一年多下来也记得很多功法功诀,简简单单的使出简魂的刀法行迹,虽无半分灵力,在简魂看来也毫无气力,刚硬的刀法用得软绵绵的,不过在黄裳林允儿看来,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当然,简魂和欧阳若铭也偶尔会教他一些打坐修行之法,而简言本身也对修行极为好奇,尤其是爹爹和二叔的本领更让他向往不已,所以他也对此十分喜好,只是孩子心性,虽然开始喜欢,后来也不免觉得枯燥,不过在简伤二人的督促下,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一些的。
黄裳和林允儿二人自那日答应了教段英杰御剑之法后,经过村里的长辈们同意之后,召集村里的小孩,每天给村里的孩子授课传道,教他们修行之法和一些剑术,授课之余便交相互交流心得体会,也是勤练不辍。
而段英杰天赋极高,三年学会了御剑术,还学会了两人的剑法,于修道上入了门,而其他的孩子虽然资质不如段英杰一般好,大部分在第四年第五年都学会了御剑的本领。
还在那片布满白雪的大地上,一个小男孩欢快的撒丫子跑路,冲进了一个高大的围墙中,墙中是一个宽广的大殿,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女孩,小女孩生得极其可爱,红扑扑的脸上犹如草莓润过,她边喘气边喊道:“简言哥哥,别进去,别进去……”
简言抓抓脑袋,道:“沫雪,听说里边睡着公主呢,你不想去看看吗?”
欧阳沫雪咬着牙齿,瞪着他,道:“大伯和爹爹都说了,不可以进去的!”
简言道:“里面睡着两个公主呢,听说看过她们就能和她们一样好看,就像我娘和你娘一样。”
欧阳沫雪道:“不行哇,大伯和我爹会生气的。”
“我们进去看看就走。”
简言笑嘻嘻地道:“看一眼就出来他们不会知道的,快来呀。”
欧阳沫雪低下头,这七尺石桥下一条二十来丈的沟壑,让她心中有些害怕,简言从桥尾跑过来拉着她,两人小心翼翼地过了桥,走进了高墙之中。
只见一个宽阔的大殿,横有十丈,竖有十六丈,背倚着雪山,以崖壁为格,却更险了宏伟之意,只是这冰宫之中雕画玲珑,精致美妙,非寻常人力可建成。
两个小孩径直往里走去,只见最里的九级石阶上是一处伟坐,已被寒冰覆盖,那寒冰里坐着一个身着火衣的美丽女子,她的容颜在寒冰下略显苍白,但那倾国倾城的面容下,一双眼哀怨地看着远方,像是等待一个远行的人,但是她握着一根法杖,坐在那个孤独的座位上,在她的眉间,似乎那种孤独萦绕她的眼中。
而台阶下,一个冰棺之中,沉睡着一个青衣女子,女子的容貌和伟座之上的女子却是一般无二,只是她躺在棺中,被鲜花环绕,她的脸上纯真而甜美,笑靥之中像是看到了自己爱的人,等待着他拥抱自己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那般恬静地睡着。
只是在这寒冰之中的容颜,早已被定格在很久以前的时间。
若是醒来,可否还能一如从前?
一切都被定格了么?
答案是否定的。
昨天没有这两个孩子,今天有这两个孩子,那明天呢?
简言和欧阳沫雪呆呆地仰望着她们,欧阳沫雪道:“真的是公主哇……”
简言点点头,一脸赞叹地环顾着这座冰宫,道:“比我们村子漂亮多了!”
欧阳沫雪听他说到这不觉奇怪地看向简言,简言正一脸讶异地看着地望着周围的景色,完全没有把目光聚集在两个女子身上。
欧阳沫雪一只手指戳向他的脑袋,不悦地道:“我们回去吧!”
简言但也不在意,小跑小跳地跑到冰棺前,趴在冰棺的一侧,指着冰墙道:“我就说里边有公主吧,你看这里睡着的公主和冰里站着的公主好像哇”
欧阳沫雪道:“是啊,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呢。”
简言道:“是呀,你看,他们的鼻子,眼睛,眉毛,嘴唇全都一样。”
说罢想伸手去摸冰棺里的花儿,可是欧阳沫雪一把抓住他,道:“不能碰不能碰,雪谷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还这么好看,要是回去被爹和大伯发现了,肯定要被骂了!”
简言听欧阳沫雪这么一说心里但是有些打退堂鼓,道:“雪儿,你看这是不是我娘和你娘说的花儿啊?”
欧阳沫雪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冰棺里的花儿,他们生在雪谷,活在雪谷,看着别人终日看不到的雪山,冰雕,还有那些莫名的奇景,终年大雪飘飘,然而除了冰雪还是冰雪,两人也是第一次闯入此地,只在爹娘说的故事里听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从没有见过。
其中的一样便是“花儿”。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斑斓多彩的东西。
以至于两人此时都想摘一朵捧在手里,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做。
远处的山上,一个白袍男子迎着风雪飘然而立,看着冰宫里的两个孩子,又看向远处正在修炼的简伤和欧阳若铭,他身边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道:“你看来如何?”
白袍男子道:“这两人的修为颇高,你我只能让皇上对付他们。”
黑袍男子点头道:“你我都不能单独击败他们中的一人,那么其他人呢?”
白袍男子道:“冰宫中的那个男孩,要多留意。”
黑袍男子道:“好,我会留意的。”
白袍男子点头道:“你去通知他一会儿便行动吧,我现在去看看皇上。”
黑袍男子道:“你小心点。”
说罢两人便消失在雪峰之上。
冰宫之中,两个小孩看了一会儿便悄悄退出了冰宫往村子走去。
冰宫里,还是那般安静寒冷,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在这宫里回荡。
两人一路上寻了一些雪地之中的药草,而简言则帮欧阳沫雪提着篮子,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村子里,欧阳沫雪到了村口,径直往万泊老师家中走去,准备上交了今天寻到的药草,万泊老师已经年迈,而欧阳沫雪则聪明伶俐,天资聪颖,对于这个徒儿还是打心眼的喜欢和爱护,犹如亲爷爷一般待她。
而今日一见欧阳沫雪来到门前。便拄着拐杖,慈祥地笑道:“雪儿回来啦,快让爷爷瞧瞧今天找到些什么药草。”
欧阳沫雪稚嫩地小脸上充满了成就感,道:“我找到了活神草,明净草,清心果,还有玄晶果呢!”
万泊拿起篮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一颗玄晶果,高兴地道:“哇,雪儿真厉害,竟然找到了玄晶果,来来来,爷爷给你一点好东西。”
说罢佝偻着走进了屋中,寻了抽屉之后,拿出两串冰糖葫芦道:“这是我特意让段叔叔带回来的,拿回家去吃吧。”
欧阳沫雪接过糖葫芦,见到了喜欢之物,不免喜笑颜开,道:“谢谢爷爷。”
万泊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快和简言哥哥一起回家去吧。”
欧阳沫雪高兴地拿着冰糖葫芦走出了门,分了简言一串。简言一见到冰糖葫芦口水都留下来了,对于简言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什么山珍海味也无法比得上。
而欧阳沫雪分了他这一串,他更是极为开心。道:“沫雪,下次采药一定要记得叫我帮你拎篮子哇。”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家里走去。
而家中两个母亲正在张罗着晚饭,叫两个孩子回来,尤其是简言一身玩的乱七八糟,更是免不了几分责怪,却又舍不得真骂,只好让两个孩子在庭中玩耍,不一会儿,两个男人便回来了,刚和两个孩子见过面的万泊老师也被两人毕恭毕敬地请到家中。
两人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被对方打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血痂也还未褪去,只是两人那身体上已是遍布伤痕。
两人都更有了中年人的气息,留起了胡须,时光荏苒,随着两人逝去的青年。
两人邀请万泊老师坐到堂屋中,各自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完好的衣服,方才出来,两个女人上齐菜,一群人便都坐下用餐。
简魂道:“从明日起,我等二人便停下这修炼吧。”
万泊道:“你们确实该养精蓄锐了,至于黄裳和允儿,从明天也别再给孩子们传道了。”
欧阳若铭点头,道:“时日无多,不知如何才好……”
几人开始规划着退路,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孩子们玩耍一会儿便被哄去睡下,一个老者和四个年轻人则还在说着以后的事。
万泊道:“雪儿拜入仙圣峰固然是好,只是……”
欧阳若铭知万泊对于占星卜卦有着极高的造诣,道:“雪儿是您的徒弟,不知你为测算之后,她命里如何?”
万泊道:“轮回无常,我告诉你,你却不可告诉雪儿。”
欧阳若铭道:“这是自然。”
万泊道:“此事雪儿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你们为她安排的路,是逃不过命运的。”
欧阳若铭道:“我未曾教她一点关于修行的东西,她也不能……”
万泊道:“不能。”
简魂道:“那我们早些该教她剑法的!”
万泊摇头道:“她命里有她的机缘,你们的这些东西却是她不需要学的……”
“吼——!”
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吼啸,犹如洪雷一般。
简伤放下走出门外,凝重地道:“为什么,今天谁上过山!”
欧阳若铭也一样放下筷子,但同时他目光不觉地放在了欧阳沫雪和简言的身上。
万泊老师和两个女子都起身,万泊、简伤和欧阳若铭三人走到门外,遥遥望着远处的高山。
孩子们还在沉睡,大人们却坐立不安了。
村子里的人们听到这一声吼啸,家家户户都走到门外,遥遥看着远处的英灵台,全都往村口汇集。
而万泊则从家中取了一个药瓶交给简伤,道:“此时情况有变,不知什么人偷偷启动了封印,你兄弟二人且服下这活神丹,还有清灵丹。”
简魂见他犹豫,道:“万泊老师还有什么话便说罢,无须顾忌。”
万泊道:“我这里炼制了两颗断魂绝命丹,不知该不该……”
简伤和欧阳若铭愣了愣,相视一笑,道:“大丈夫不畏生死,我兄弟二人谢过前辈!”
万泊闭上眼,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断魂绝命丹非寻常之物,不管是谁服下,在接下来这一天之中,可以随时发挥自己全部的能力,即便你已经垂死无力,服下此药你也能在一天之中如同一个正常一般。
但是付出的代价便是无论谁服下此药之后,十二个时辰一过,都必然会因耗尽生命而死去,即便是神仙在世,也绝无生还可能。
而万泊这时,更是无奈地把他兄弟二人往绝路上再逼了一步。
简魂接过药,虽然平日他们不使用这些丹药来强行提升自己的灵力体力的回复,但是此时却也不想管那许多,两人服下活神丹和清灵丹,因修炼而乏馈的灵力和体力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甚至有了充盈之感,两人握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体力,均是满意一笑。
简魂又取出断魂绝命丹,一颗交给欧阳若铭,一颗放在怀里,他神情轻松,像是拿到的不是一颗必死的丹药,而是一棵救命的稻草。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那必死的决心,简伤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活下去。”
欧阳若铭笑笑,耸耸肩,道:“我本想把雪儿送去仙圣峰,但是如今不知为何时间提前,看来是没机会了,也没有办法,尽力一战把。”
简魂笑道:“是啊,还真是放不下,不过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对得起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欧阳若铭微笑着看着远方,那乌黑的妖兽浪潮铺天盖地而来,只待吞噬这白色的世界。
火从镇魔洞中涌出,一声龙吟,震撼而悠长——“吼——”
雪谷的雪更大了,雪谷的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