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乾勋上前,在穆四身旁站定,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侍女。
“玉硫,之前朕答应过你,只要说出火药的埋藏点,就许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现在你可以提要求了。”
玉硫听此,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在看到北堂玲雅死相后,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愧疚。
没错,是她出卖了公主,当大罗的皇帝找上她,并告诉她说想活的有尊严就只能与他合作时,她犹豫了。
她太渴望活的有尊严了,甚至做梦都在想着有一天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去伺候别人。心底的那根天平最终还是倾斜了,她从公主那偷盗了地牢火药的埋藏图纸,然后将图交给卫帝,又在公主今晚饮的茶水中下了迷药,这才使得苍霞军都已将联军尽数歼灭了,北堂玲雅才姗姗醒来。
玉硫此刻的心情是极为矛盾的,北堂玲雅好好活着的时候,她恨不得她早点死,可现在她死了,她却有些怕了,是她害死了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了,那她的怨魂一定会缠上她的!
玉硫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中打颤,看了眼死都不愿闭上双眼的北堂玲雅,突然猛的向卫乾勋磕头求道。
“皇上!玉硫什么也不要了!都不要了!只求皇上能给公主留个全尸,让奴婢把公主葬了吧!”
卫乾勋本以为玉硫会提个什么日后能保她命的要求,却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意料之外的请求,通过之前的接触,他感觉的到玉硫对北堂玲雅是满心恨意的,所以他才会想着去说服玉硫,可她现在却放弃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只为替北堂玲雅求一个全尸。
也罢,反正人已经死了,死人如何,他并不在乎。
“你带她走吧,埋在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能在大罗。”
玉硫感激的冲着卫乾勋和穆四又磕了三个头,然后拖着北堂玲雅费力的从众人视线中慢慢消失,她不是什么忠仆,若是的话,也不会在之前背叛公主,她只是想尽力弥补一下,希望公主有个葬身之所,也免得曝尸荒野。公主活着的时候最在乎仪驾,走到哪里都是耀眼所在,如今她给不了公主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能给她置办个棺材也是好的。
穆四遥遥看着玉硫困难的拖走北堂玲雅,幽幽感叹了句。
“落叶归根,人死也要入土,对于玉硫这个心腹,北堂玲雅不晓得是要恨还是要谢。”
卫乾勋含笑看着眼前执鞭的银甲女子,她总会不时的给他惊艳。
他假意被北堂玲雅控制,伺机营救百姓的事只同穆朝绥交代了一遍,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她送去一封信。当他装成傀儡身陷江都时,她带兵出征的消息着实令他震惊,那时他恨不得直接放弃计划,奔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么做有多危险!她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果然,她又一次让他见识了她的不凡,白日在江都城楼下,她一人一骑,手执长鞭,三寸之内无一人敢近之身!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冷血强硬的一面,这样的她令他感到骄傲,这是他的妻子!一个能为夫君上阵杀敌的妻子!
天知道他要有多强的意志,才能在当时控制自己不去与她相认。当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怎么可以忘记她时,他有多想狠狠抱住她,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巫蛊术确实厉害,也确实摄的了人的心魂,但她早已如藤蔓般深深扎根在他的每一寸骨血!世间没有什么能改变他对她的爱,即便他没了思想,没了意识,但只要心还在跳动,他就总能记起她。
穆四察觉到卫乾勋对她的注视,转首迎上他的目光,似玩笑般说道。
“我在望坡亭等了你很久,后来等的不耐烦了,索性就亲自过来寻你了。”
卫乾勋牵起她纤白的手,高大的身影挡住夜的寒风,穆四缓缓将头靠上他的胸膛,这里她最坚实的避风港,有一颗她拼尽一切都要守护的心,一颗比玉佩要坚固的心,一颗永远都会为她跳动的心。
七月初三,阔别京都整整一月的皇上回来了!如他去时一般,百姓们又簇拥在街道上,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他们的皇上平安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他们的皇后。
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跟在帝后两侧,他们凯旋而归!他们不负众望!他们理应骄傲!
穆二和穆朝绥行在队伍最后,随着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队伍前方那两个令天地山川都黯然失色的男女。
有人说来日方长,有人说青春荒芜,然而他们却是一起踏过万般阻碍,终于赢得这天下的羡艳。也许日后他们还会经历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可是这一刻的策马相行却是值得铭记一生的。
穆二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穆朝绥,难得的有了回兄长的样子。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回家。”
“山川之大,我还尚未看尽,接下来就再走走吧,等到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你呢?什么时候成家。”穆朝绥青色的衣襟随风飘舞,儒雅的笑意倒像极了游历的青年才俊。
穆二最不愿被人问及关于成家的事,偏了脑袋,拉着缰绳策马朝前奔去,徒留下一句散于空中的尾音。
“什么时候坐上主帅的位置,什么时候再谈成家!”
穆朝绥摇头朗笑,随即偏转了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在该狂妄的时候就要狂妄到底!
时至深秋,数月前的那场大战已经渐渐退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卫乾勋一如既往的忙朝政,带孩子,哄媳妇。而穆四最近则越发爱同黎太妃凑在一起了,这日晌午,黎太妃依约来到永华殿。
“小小这会也该见到金戈了吧。”穆四懒懒趴在卧榻上,手上抓着一撮头发,专注的揪着发梢,最近头发上总是分叉叉,她看着很是闹心,励志要把所有叉叉都揪掉。
黎太妃摆弄着白雪的拨浪鼓,百无聊赖的掀了下眼皮。
“差不多吧,她也真算是行动派的,边疆那么远,她说走就走,要是到时候再让金戈给赶回来,啧啧啧!可劲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