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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杜甫(5)

颈联则直抒胸臆,抒发思乡之情。这两句感慨战乱之中,诗人就算想归故里也不可行,甚至就连家乡的书信也无法收到。关塞的另一边,战乱纷争不断,无法上路归乡。正因如此,思乡之情倍增,道出杜甫心中的重重心事。

尾联与首联呼应,既然已经忍受了十年飘零动荡的生活,不如强迫自己移到他乡忍耐思乡之苦。“强”字道出来府中并非杜甫自愿,如让他选择,他宁肯留在故乡,“安”字更是从自我排解中表达出了杜甫的不安,道出了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现状。

阁夜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五更鼓角①声悲壮,三峡②星河③影动摇。

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④数处起渔樵。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注释】

①鼓角:古代军中用来报时和发号施令的军鼓和号角,②三峡:指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③星河:即银河,泛指天上的繁星。④夷歌:指四川境内少数民族的歌谣。

【名家点评】

气象雄盖宇宙,法律细入毫芒。老杜七言律全篇可法者,自是千秋鼻祖。(胡应麟)

全首悲壮慷慨,无不适意。中二联皆将明之景,首联雄浑动荡,卓冠千古。次联哀乐皆眼前景,人亦难道。结以忠逆同归自慰,然音节犹婉曲。(桂天祥)

【精品导读】

此诗写冬夜之景,有思乡之意。诗中首联点明冬夜萧森,遍地雪光洁白明亮。一个“催”字极为形象地表现了岁暮白日短暂,让人联想到光阴的流逝,茫茫白雪映照凄清的寒夜,使人不禁悲从中来。

颔联描写夜宿西阁的所见所闻。天还未明,军队的军鼓和号角就响起来了,声音悲壮凄凉;天上的繁星倒影在江水里,随着长江水的汹涌翻滚而涌动摇曳。诗人将夔州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与深夜三峡的美景通过对句的形式表现出来,气势恢宏。

颈联紧承上联,描写拂晓时分鼓角声起,战伐不断,千家恸哭,哭声响彻四野的凄惨之景;深夜,渔夫和樵夫不时传来“夷歌”之声,让人倍感凄凉。

尾联借古迹抒发内心感想,并以此作结。“卧龙”指诸葛亮,“跃马”指公孙述,“终黄土”意为终归要死去埋入黄土。诸葛亮和公孙述在夔州西郊都有祠庙。杜甫想到,既然两位先贤最终也逃不脱魂归黄土的命运,那么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失意与寂寥。诗人借古人境遇自我宽慰,织入了对国家、人民、时代的深切忧虑,耐人寻味。

咏怀古迹二首①

其一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②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③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注释】

①原题为五首,这里选两首。②风流儒雅:指宋玉的气度和才学。③故宅:指宋玉的宅子。

【名家点评】

李义山诗云:“襄王枕上元无梦,莫枉阳台一段云。”得此诗之旨。(顾宸)

义山诗“楚天云雨俱堪疑”从此生出。(钱良择)

【精品导读】

《咏怀古迹五首》是杜甫于大历元年(766)写成的一组咏怀诗。诗人借悼念先贤,感怀身世、抒发感慨。此诗是其中的第二首,是杜甫为咏宋玉而作。

首联表达了诗人对宋玉的理解和仰慕。“摇落”一词一方面点明了季节气候,另一方面也借此表示自己对宋玉遭遇的深切理解与同情。第二句通过表现宋玉的风流儒雅阐发自己对他的无限敬仰,希望能以其为师。

颔联通过凭吊宋玉,感叹自己人生的境遇,这便是诗人咏怀宋玉的缘由。宋玉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杜甫与他相隔千年,朝代相异时期不同,然而两人的命运却如此相似。想到这里,诗人不免黯然神伤“一洒泪”。

颈联感叹宋玉生前悲惨死后又被世人曲解。大好江山里宋玉的故宅犹存,他的文章也流传至今。可惜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文章所表达的真实意图和志向、抱负。宋玉的《高唐神女赋》,虽题材荒诞,但意在讽谏楚襄王的淫惑,但是后人却只当其为荒诞梦幻、风流艳事,并将有志之士——宋玉曲解为风月词人,甚至流传有“云雨荒台”的遗迹。“空”字将宋玉的悲哀表现得淋漓尽致。

尾联写如今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随着历史变迁,朝代更替,楚国已经泯灭无存,楚国的历史也无人知晓,世人也就更无法正确地理解宋玉的作品和精神了。人们不能理解宋玉的抱负,把曲解当史实,相互讹传,以至于到现在,船夫们在经过巫峡时,对“云雨荒台”以及其背后的风流艳事津津乐道。宋玉生前怀才不遇,身后为人曲解,诗人想到自己和宋玉极其相似的境遇,感慨良多。

其二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①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②,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注释】

①明妃:指王昭君。②朔漠:指北方的沙漠。

【名家点评】

发端突兀,是七律中第一等起句,谓山水逶迤,钟灵毓秀,始产一明妃。说得窈窕红颜,惊天动地。(吴瞻泰)

咏昭君诗,此为绝唱。(沈德潜)

【精品导读】

这是杜甫七言组诗《咏怀古迹五首》中的第三首,是杜甫离开夔州东下、途经荆州府归州(今湖北秭归)昭君村时所作。本诗通过写王昭君出塞客死异乡的悲剧,寄寓自己的不遇之感和对故国的思念。

首联说明昭君村的地理位置。千山万壑奔涌向荆门,只一“赴”字,便将山水表现得极有灵性,写出了山之雄奇、壮丽,笔力雄健,气势磅礴。接着急转直下,用寻常平和的语气带出明妃生长的村落,“尚有村”是说她生长的村庄尚且存在。

颔联写诗人从昭君村联想到王昭君,叙写她的一生。当年王昭君离开汉宫远嫁匈奴后,便再也看不到中原景色,只能常与北方大漠相伴,最后身死异乡,留下墓碑独自望着昏黄的夕阳。

颈联中,诗人回忆昭君出塞之前的遭遇。传说,当时汉元帝只通过图画看人,因而宫中待选女子都厚待画师,独王昭君不肯同流合污,因而画师将她丑化,导致美貌的王昭君未被元帝选中。诗人认为,汉元帝的昏聩与画工的奸诈导致了昭君远赴塞外葬身异域的人生悲剧。昭君死在匈奴不得回乡,只有思念家国的魂魄不禁在月夜归来。诗人在此借王昭君不被汉元帝宠幸,远走塞外一生孤苦的人生境遇来抒发自己的怀才不遇之感。

尾联意为千年以来琵琶弹奏的都是胡音,琵琶曲中倾诉的分明就是王昭君的满腹怨念。杜甫自己一生漂泊不定、颠沛流离的境遇与之相像,他正是通过书写昭君的生平际遇,寄托自身的家国之情。

江汉①

江汉思归客,乾坤②一腐儒③。

片云天共远,永夜④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

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注释】

①江汉:即湖北。江,指长江;汉,指汉水。②乾坤:天地。《易·说卦》:“乾为天……坤为地。”③腐儒:原本是指读书而不明白事理的人,诗人在这里用来说自己无所作为。④永夜:长夜。

【名家点评】

味之久矣,愈老而愈见其工。中四句用“云天”、“夜月”、“落日”、“秋风”,皆景也,以情贯之。“共远”、“同孤”、“犹壮”“欲苏”,八字绝妙,世之能诗者,不复有出其右矣。公之意自比于“老马”,虽不能取“长途”,而犹可以知道释惑也。(方回)

【精品导读】

这是杜甫在晚年时期创作的一首诗,抒发了他渴望为国效力的情怀和怀才不遇的感慨。

诗的前两句描写了诗人在晚年时仍滞留于异乡的情形,句子的意思是说,诗人在年老时仍旧漂泊于江汉一带,这个思归故乡的天涯游子,在茫茫天地之间,只是一个迂腐的老儒。因为当时诗人年事已高,可仍旧四处漂泊,北归无望,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三、四句说诗人觉得自己像飘荡在天边的云一样远客异乡,与明月一起,孤独地面对漫漫长夜。诗人在此紧承前句的意思,以天边的浮云来隐喻自己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以天上悬挂的孤月来暗示自己孤独冷清、无依无靠的悲苦处境。通过自然环境的烘托,将自己的思乡之情表现得更为深沉、真切。

诗歌后四句的描写重点转向了抒情言志,并从中透露出一种积极向上、奋发进取的情绪。面对年迈体弱、风烛残年却仍旧四处漂泊的现实处境,诗人并没有因此而沉沦和怨天尤人。尽管他忧愁苦闷,可一展抱负的雄心壮志依然存在,他仍然希望能像“老马识途”那样发挥自己的才能,一展抱负。

通过诗句,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不甘平庸、不屑颓靡的豪雄之气,同时也能体会到其虽身处逆境却壮心不已的乐观心态。

江南逢李龟年①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②又逢君。

【注释】

①李龟年:唐朝著名乐师,擅长唱歌。因受唐玄宗的宠幸而红极一时,安史之乱后流落江南,以卖艺为生。②落花时节:暮春,指阴历三月。

【名家点评】

四句浑浑说云,而世运之盛衰,年华之迟暮,两人之流落,俱在言表。(何焯)

见风韵于行间,寓感慨于字里。(黄生)

【精品导读】

杜甫初见李龟年,应该在开元(713~741)中后期。当时,李龟年可谓富贵极于一时,诗人杜甫也是风华正茂,有着“开口咏凤凰”的风发意气,与此相衬的,是美好而繁荣的盛唐气象。然而,若干年后,两人再度在他乡重逢,早已物是人非,盛世之象也早就成了过眼云烟。抚今怀昔,诗人不免有良多感慨。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两句,诗人先是追忆往事,写李龟年早年间经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同时也从侧面表现了当年太平之世的承平气象。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转入对今日重逢事的描写。诗人与李龟年重逢,距离“岐王宅里”“崔九堂前”的相见已事隔四十余年,两个垂暮的老人在落花时节的江南偶遇,俱是满面沧桑,尝尽了流离之苦。其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所谓“江南好风景”,大有“风景不殊,河山有异”之叹,四句特标“落花时节”,又隐写世乱时艰。杜甫与李龟年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江南逢李龟年》是杜甫暮年之作,也是其现存绝句中年代最晚的一首。此诗看来是感伤故人重逢,其实深蕴乱世之慨。全诗寥寥几笔,无一哀字却诉尽哀声,既有个人身世际遇之感伤,也有对国运衰弱之叹惋,尾句“又”字寄托着无限悠长的今昔盛衰之感,令人不由黯然神伤。诗人以二十八字道出四十余年的盛衰荣辱,含蓄又深沉。

哀王孙①

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②上呼。

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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