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就是走了吧,还有什么嘛?”萤萤反问。
“我想老爸就是在那边吧,那边到底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点了一根烟,望着天。
“有一个牧师告诉我,假如一个人到了天堂,天堂上什么都不缺,比人间好很多,我们应该是替那个人感到开心的。老爸有没有到天堂呢?”海霞说。
“海霞妹妹,叔叔已经安息,到哪里不重要,你能想的开就很好了。”萤萤说。
“老爸第一次住院的时候,那个牧师跑到医院请老爸到教堂洗礼,他说加入基督教祷告,以后就可以进入天堂。老爸没有答应。”海霞说。
“我们华夏人基本不信这些的。海霞,牧师后来怎么说?”我说。
“牧师后来留了一些基督教的本子给老爸,最后说了一句愿主保佑你,阿门!然后就走了。”海霞说。
我们在田地里玩了好久,抓到了十几只青蛙。在田地里的时候,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谢欣芸在高速公路上唱给我听的歌儿,学着哼唱了起来,“月亮月亮我问你,今年你多大年纪?什么时候我已长大了,你却依然很平静。月亮月亮我问你,明天我会在哪里?什么时候我已长大了,你却依然很平静。”
农村生活安逸平静,无风无浪,我这两天忘掉了天佑科技的所有纷纷斗争,周魔女那些事一边去吧!突然有点不想回广州啊!萤萤和海霞打得火热,一下子就跟老朋友一样。后来萤萤跑过来跟我说,她今晚要陪海霞,不跟我睡。很纠结的啊!
周一早上我们五点钟就起床,把家里和家门前的空地收拾成可以办葬礼的样子。七点多,老妈留在家里,负责打电话给亲属朋友告诉老爸过世这件不幸的消息。
我,萤萤,海霞,叔叔,姑姑五个人分头行事,我到政府单位领白爸爸的死亡证明,然后去镇上银行取我的工资。萤萤、海霞去照相馆拿老爸的照片,再去市场买一些小件,叔叔、姑姑去买一些大件和叫人送棺木过来,等等。中午在家汇合,再去医院领老爸的尸体回家化妆,然后就可以开始葬礼了。
我在办证明等签字的时候,有个电话打了过来,我看也没看按掉了。后来在政府单位拖了一个多小时办好了事情,我看手机,副总监刘黛打来的,她不知道我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想问我发生了神马吧。
我拨了过去,“刘总监,我在老家。前两天跟周副总请了假。”
“嗯,小白,我刚问卢总监了,才知道你请假的事。在家还好吗?”电话那头的黛姐绵言细语,玲玲盈耳,声音好听又迷人。
“黛姐,我老爸过世了。”我还是忍不住的又叫回她黛姐。
“啊,小白,请节哀顺变,多保重。”
“好的。”我说。
“小白,你把你的银行卡账号给我,我给你汇一点帛金过去,是我的一片心意。”黛姐柔情万丈,还是很关心我。
自从上次跟吴锋几个研发部打架之后,我和黛姐还没和好,后来没有说过话,直到今天。我觉得报一个银行卡给她,要她白天上班专门跑去银行汇款,挺麻烦的,何况我现在感觉和她有一种生疏感!
“黛姐,你有心了,不用麻烦了啊!”
“小白,这是黛姐的一片心意,你不能拒绝。”
“黛姐,不用了啊,我还有事,先挂了。”我挂了电话,上了去往镇上的小客车。
到了镇上取钱,除了工资,我看到黛姐给我汇了三千块帛金,加上这三千块,总共有四万块钱,这次白爸爸的葬礼支出应该够了。这么说,黛姐已经和我和好了。
中午赶回家里,我准备和叔叔去医院太平间领白爸爸的尸体,叔叔的两个女儿嚷嚷着要一起去,“爸爸,我也要跟云聪大哥一起去!”,这么一闹,姑姑的儿子也嚷嚷着要去,真是乱了。
“要不我带她们几个一起去吧,我也想去。”海霞说。
“女生,小孩通通不要去,你们胆子都还不小啊!找你们妈妈去,别跟着我!”叔叔大声说。
叔叔的小女儿哭了,在忙到昏天暗地的时候,最怕有人哭。真蛋疼啊,我们都忙不开了,最后还是萤萤聪明,找来了零食哄住了几个小孩,“来来来,发糖啦。”
叔叔叫了一个面包车,和我把老爸的尸体领回了家,化妆师开始给老爸化妆,他先用新面布为死者洗脸,剃头,给老爸换上两件长寿衣,穿上黑鞋白袜,换好了寿衣,把老爸从床上扶下地,身上盖上天地被,红布面朝上,白布面朝下,最后抬到棺材里。
人在死去之后,身体很快就会被世间的微生物所分解,除了那些最硬的骨头能保存多些年头儿外,心肝脾肺什么都不会剩下,尘归尘,土归土。
按照老家的民俗,我和海霞穿上了露左臂的麻衣,我和海霞把那件老爸结婚时穿的西装,还有手机、老花镜放在了棺材里。下午两点多,当和尚到我家来念经,我想可以正式宣布,葬礼开始了。
亲戚,一些好久不见的乡亲,陆陆续续过来了。
和尚把我们家属叫到棺材旁边,有模有样有板有眼的敲着铃子对着老爸的尸体说,“今天,你的身体总算完整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就像少年时的你出去外面打拼。今天,我将超度你到往生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和尚接下来就是神速的念经文,几乎没有听懂的,简直就是外星人,我一下子怀疑自己耳朵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请和尚诵经超度亡魂,俗称“做功德”。做功德时,我和海霞的一切行为都听僧人指挥。先在灵堂上挂起大士画像、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图等。僧人先诵灵前经,接着做了“四出连”的前两项“挨塔”和“过桥”,和尚诵经遍请诸仙,然后执起引路幡,领着我和海霞绕纸塔或纸桥而走,我们两个跟着和尚绕到头都晕了,完全不记得到底绕了多少圈。
乐队表演的曲子怪怪的,一会儿《茉莉花》,一会儿《十面埋伏》,一会儿完全不知道在弹神马,那声音好像鬼神妖魔跑去了迪厅跳劲辣的舞似的!
鬼神信仰的背后有着怎样神秘的秘密,为什么苗族的整蛊、基诺族的巫师、北方游牧民族的萨满教、独龙族的纹面女、西南少数民族的土主崇拜,以及在汉族中流传甚广的茅山捉鬼、出马通灵等等传说源远流长、经久不衰,白云聪一点兴趣也没有啊,这些传说是真的吗?
一有亲属过来拜拜,我们也要跟着拜拜,而且还要不停转换方向,我和海霞竟然杯具的拜错了方向,和尚就会用一支神棍轻轻的拍我们的头,一声“阿弥陀佛”,后面就是一连串外星文,天哪!
和尚说,“烧多点,多烧多功德。”,用神棍点了点我的头,叫我喝纸钱,我想到老爸死后依然有吃有喝有钱花,觉得人间不过如此,一个人生老病死,在世时反而经历不少病痛疾苦。突然间,我想先写好一封遗书,告诉他们我老掉死鸟,请为我办一个“哈哈笑”庆祝会,让他们纪念我这个浪人一生最给力的一些事,还有与女人的风流史,反正要风趣幽默的。
阿弥陀佛,童年无忌,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记住我死了你们不要哭就是了!要是到时被我的灵魂听到了,我会半夜回来找你的,哈哈!
民俗葬礼另一个杯具就是哭丧,下半夜每隔一个时辰和尚就会念一次经,然后把我们叫到棺材旁轮流哭,其实一个人的眼泪哪有那么多,跟河水似的流,伤心,也并不是全部表现在眼泪上的啊,我的心很痛,和尚蜀黍有没有想过将人的心挖出来?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晚上十点后,没有什么人过来了,我们就要继续守灵,只能上厕所,不能脱了麻衣洗澡,吃饭也要守在棺材旁,海霞终于忍不住了,悄悄的对我说,“哥,今天不停拜拜,拜到麻木,听外星文,听到麻木。”
“海霞,还有那个乐队,也太吵了!明天还要继续。”
海霞“嗯嗯”的拼命点头,“明天再吵一天耳朵都要聋了。”
下半夜,有几项重要任务,其中一项就是下午开始点着的豆油灯,我们必须守住不能让他灭掉,防风吹灭不说,经常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添油,民间的说法就是照亮老爸通往阴间的路。
桌子上放了几个给白爸爸在“那边”吃的饭菜,海霞在肚子饿的呱呱叫的时候问我,“哥,我饿了,老爸要是吃的下这些饭菜,那他在阴间的生活比他在人间还好。”
“对啊!”我说。
萤萤去找了一个红苹果给海霞,之后跟我们讲了一个故事:“在我老家那个山村,邻居阿姨是个医生,小时候村里的生活条件很差,阿姨常常翻山越岭去山上给村民检查看病,天黑路滑,社会复杂,去的地方都忒穷,没有宾馆,很悲催的哦,有时候住在政府宿舍,有的时候呢,只有借住在村民的家里。
有一次阿姨寄宿在一个村民的家里,房子的构造很简单,站在房间门口望里面看,右手边是一张小木床,左边是一扇窗户,窗户前有一张小书桌。阿姨晚上在床上睡觉时,半夜迷迷糊糊就听到了声响,她跟我说当时不清楚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做梦,总之在朦胧中阿姨看到有一个男人从站在房间门口,那个男人走到她床面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一直看着。阿姨当时很害怕,因为那是一个保守加恐慌的年代。过了很久,那个男人才转身,走到窗子前的书桌上躺了上去。阿姨感到奇怪,更多的是惊恐。不知怎么的,她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阿姨醒过来,发现房间门锁的好好的,也没有人在房间里。她就跑去问房子的主人,跟他形容了一下昨天半夜看到的那个男人的样子:三七分的头,中山装,很瘦,面容憔悴。结果主人目瞪口呆,他拿出一张黑白照片来,告诉阿姨他家刚刚死了人,最近是头七。他死了以后,家人就把他房间的位置改变了一下。阿姨现在睡的床是他以前书桌的位置,而那个书桌是他以前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