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凝神倾听王玟琳对笔记本的翻译,倏然她手中拿着的手电筒一暗,竟然用光了电,我顿时暗暗叫苦:“该死,等会儿怎么办。”
我们还没有走出山中,不知道前面还会遇到什么意外,没有光源的话,非常麻烦。
王玟琳懊悔地叫道:“唉,都怪我,书呆子气发作,硬要在这里翻译老么子笔记,生生地把电池给用光了,要是我熬得住,去外面也可以翻译的啊!”
我伸手过去,摸摸王玟琳的脑袋说道:“别自怨自艾的,我有办法。”
其实更多的责任在我,之前从被张奎发那伙人偷袭绑架过来,到为了拯救王玟琳混进去,我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长期的争斗,使得我无论体能还是精神,都有了极大的损耗。方才我只是在下面的铁丝网上眯了一会儿眼睛,后来有爬铁链走通风口,体能下降得厉害。当王玟琳书呆子气发作,现场翻译笔记本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而是坐下来稍微休息片刻,似乎恢复体力。一愣神,就忘了电池会用光的。
王玟琳说道:“我知道,是不是等会儿又要烧这具尸体了?”
我哈哈大笑道:“这具尸骨都白骨化了,怎么烧?亏你还是读教授的,说话真可爱。”
我忍不住又摸摸王玟琳的脑袋,她个子矮小,宛如一头可爱温顺的动物。
“别摸,别摸,好像我是小孩似的。”
她的话中带有怨气,然后又说道:“看你年纪,最多三十出头,我可比你大!”
我一愣,失口说道:“我真的这么老吗?其实我才二十二岁。”
“啊!”
王玟琳掩口,过了半晌才讪讪说道:“我就记得你满面大胡子的样子,我便一直以为你年纪很大了。”
男人养不养胡子看上去差别很大,难怪王玟琳会误会,但是为了扮演假和尚,我不是刮掉了胡子吗?王玟琳居然对此视而不见,真是郁闷。
过了一会儿王玟琳又说道:“我可比你大,要叫我姐姐啊!”
我讷讷说道:“我也是懂礼貌的人,不过你看上去实在不大,最多二十出头。叫你姐姐,叫不出口。”
王玟琳笑靥如花,说道:“真会讨人喜欢。”
我暗自琢磨着,刚才王玟琳说比三十出头还大,那么估计至少有三十一岁了。这女人邪门,三十多了根本不显老。不过仔细一想,能够读书读到教授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这么多年加起来,起码有一把年纪了。
我摆弄了一下手电筒,发现还有一点暗光,等下让电池稍微冷却,还能够支持个几分钟,到时候就在紧急情况下使用。我招呼了一下王玟琳,一起出发,没有叫劳么子的姐姐,看她的口气,也是开玩笑居多,因此叫的还是之前的玟琳。
这次王玟琳没有背在我背上了,而是拉着我的衣服,走在后面。之前王玟琳没有多说话,不知道是由于精神不佳还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现在聊开了,两人便闲得没事,叽里呱啦谈起来。
王玟琳问道:“看你身手不凡,什么都能够玩上一把,出身一定不一般吧!”
“说对了,其实我是一个公安警察。”
张奎发他们似乎还摸不清我的真实身份,我就刻意隐瞒着。但是王玟琳就不一样了,她是被绑架而来的普通平民,为了让她安心,我没有必要隐瞒。再说,在我内心深处,我也隐隐想让她认同我,一个做公安的可靠的身份,总比混江湖的瘪三强多了。
王玟琳显然吃了一惊,过了半晌才问道:“既然你是公安,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我对她也没有什么顾忌,就将我的目的说出来,点明我作为公安的侦察员,想办法混入长沙帮内部,摸到高层,揭开掌眼的真面目。末了,我叹了一声说道:“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到,混进四合院里面,还被人砸了脑袋,要不是张奎发求情,说不定不明不白地归天了。咦,你呢?是不是长沙帮将你绑架过来,胁迫你帮助他们盗墓?”
“对对对,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大学教授,对于考古有很多研究,他们垂涎我的本事,就将我绑架过来,威胁说不帮他们盗墓,便要弄死我!”
听王玟琳的口气,似乎有点慌张,这也很正常,她只是一个娇弱的文人,哪经历过这些黑帮之间的事情。
我又随口问道:“那晚我跳到你厢房里面以后,一下子就吃了闷棍,哪个混蛋打的,你在我后面,应该看得清楚。”
王玟琳镇定地说道:“其实长沙帮不放心我,在厢房里面还安排了一个人看住我。那天你跳进来之后,他吓得躲了起来,我还来不及提醒,你就背身过来,结果吃了一棍子。不过你放心,那厮已经归天了,奈落基地里面的怪物帮你报仇了。”
我哈哈大笑,心里痛快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吴之哲,再想到他们两人颇有些熟络,不由得有些酸溜溜,忍不住问道:“那姓吴的海外假洋鬼子,似乎和你挺熟的。”
王玟琳生性敏锐,察言观色之下,顿时咯咯娇笑道:“怎么,讨厌他啊!其实吴之哲是通过报纸了解我的,之后就不时写一些信过来,向我请教文物鉴定方面的问题。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还以为他也是同行,现在才晓得了,吴之哲原来是帮盗墓贼销赃的。这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吴之哲,估计就是他出主意将我捉来。虽然有点怨恨他,不过毕竟两人说得上话,不像其他凶巴巴的恶棍们,危机之下,只和他在一起。但是,有你这位人民公安在身边,我更加放心。”
闻言我心里舒服了不少,开玩笑说道:“我来保护你,不怕你爱人吃醋吗。”
“吃什么干醋,老早离婚了。”
王玟琳淡淡地说道。
我一呆,八十年代,离婚还是一个罕见的词汇。离婚总被人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知道一不小心触及了王玟琳的心事,也不敢多问,赶紧转了一个话题混过去。
我问她,知道王玟琳原来是上海人,父亲喝过洋墨水,留学于剑桥,在哪里找到了一位华侨的女儿作妻子。新中国建立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地回来,当真也干了不少大事。不过动荡年代他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和里通外国的间谍,关进了牢房,而母亲和她则被下放到了湖南的乡下。王玟琳的母亲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出身,既受不了这个委屈,又吃不了这个苦,一气之下自杀了。王玟琳在那段日子里委实过得辛苦,不幸的婚姻也是在那时候造成的。直到平凡以后,她才回到北京,然而父亲已经在牢房里面过世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她问我,才知道五大三粗、满口北京话的我居然是温州人,算起来是半个老乡,只是在北方呆长了,就比较像北方人。我说道:“我家有五个兄弟,我排行老四,家乡那边人多地少,再说种地没有出息,所以我当兵跑出来了。其实家里除了老大留下来照顾父母以外,其他几兄弟都出来了。胆子最大的老二偷渡去了意大利,老三南下淘金去了,老五读书好,考进了大学。”
王玟琳安慰说道:“所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还年轻,磨练一番也是好的。我见你意志坚定,手段过人,今后必成大器。”
我笑道:“希望如此,我要求也不是很高,今后在北京顺顺当当做个警察,不要再做侦察员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然后分一套房子,讨个像你这么漂亮的老婆。”
不知道怎么的,我拿王玟琳开起了玩笑。黑暗中我不知道她的表情怎么样,请听到王玟琳啐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哼,像老娘这么漂亮又聪明的,难就一个字!”
蓦地天光一亮,我们竟然钻出了通风口,此刻已经不能叫做通风口了,完全是一个天然是石缝。我们就矗立在山上的一个角落里面,四周青葱翠绿,好一派风光。看到外面的风景,我仿佛重生了一般。倏然王玟琳扑上来,紧紧抱住我,叫道:“太好了,我们出来了。”
既然已经逃了出来,我们放心不少,虽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依靠远处袅袅的炊烟,就辨明了方向,一直往前走,走了大半天,终于下了山,来到一个山村里面。村里人见到蓬头垢面的两个人吃惊不小,王玟琳出面解释,这女人本事也真好,居然还拿着一本教师证,大学里面的教授,何等得牛逼,村里人好歹生在天子脚下,知道尊师,赶忙打水给我们清洗。其实我肚子更加饿得慌,又请他们做饭,我不用说,大肚汉,但是王玟琳这次也吃得非常厉害,两人一口气吃了两大锅子的米饭,才拍拍肚子饱了。我再一打听,才知道从被绑架那天算起,已经足足过了两天了,难怪饿得如此厉害。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由村里人陪着去了乡里面,在派出所报了案。王玟琳的失踪老早挂上了号,此刻自己送上门,也是大功一件。他们派车把我们送回了北京城里面,晚上的时候就到达了,就此我和王玟琳暂时分开,留下了联系方式,王玟琳叫我一定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