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很是机灵,见到郑仁军和苗爱民主桌上有酒,立刻上前求借,两位大人自是欣然同意,并赐酒一壶。
胖子麻利地端了一杯酒立刻递到徐乙面前道:“大哥,酒来了!”
这把徐乙气得呀,哭笑不得,刚才之所以磨磨唧唧,又叫酒,又夸对联,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思考一下而已,并不是想学人家“李白斗酒诗百篇”的,他刚才记得很清楚,桌子上无酒才故意要酒的,谁知主桌上有酒呢!
现在,徐乙只好故作豪迈地接过来,仰头灌一口,一杯酒下肚,当真激发了灵感,他边写边吟道:“白水泉中日月明,三日是晶!”
众人不由拼命叫好。
胖子居然很有眼色地又把酒满上,酒劲上来,徐乙清秀脱尘的面容上,便多了几份洒脱不羁,灵感也如泉涌般,源源不竭。支撑着他一路前行,挥笔疾书,不见有一丝滞涩。
见上联是“东风吹倒玉梅瓶,落花流水;”,他便对“朔雪压翻苍径绣,带叶拖泥。”
见上联是“风送钟声花里过,又响又香;”他便对:“月映萤灯竹下明,越光越亮。”
见上联是“开大山,砌小石,修拱桥,铺平通北;”他便对“破长竹,挽圆圈,箍扁桶,装东装西”。
众人只见解元郎一手持酒,一手持笔,时而高声吟唱,时而奋笔疾书,一路行去,一路破之,几乎都不假思索,快得让旁人都来不及细细品味。
人们听得如痴如醉,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激动。汴京是文运昌盛之都,大家都是见过所谓才子们作对的,却从没见过如此对对子的,就像是不需要思虑一般,看到便吟出,便写下,举重若轻,潇洒无比。
而那些对联,分明是极难极难,让人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徐乙依然没有停止,但此时众举人的目光,却充满了敬仰甚至是敬畏。他们彻底相信,解元郎是实至名归。
郑仁军见徐乙如此才情,震惊之余更是欢喜,其他的考官亦是十分惊叹徐乙的才华,特别是那几名房师回想起在清心楼三层,徐乙全票当选解元的经过,现在见到徐乙本人又如此的清新脱俗,大家都很欣慰。
此次乡试的第三名是漯河第一才子孙淮,为人狡诈多谋,他见徐乙一口气应了十余幅对联,心想徐乙可能只是善对而已,于是再出难题道:“解元郎,才思敏捷,果然善对,不知诗词如何?”
这孙淮话一出口,大家都暗骂此子蔫坏,徐乙的妙语佳句已经用了这么多,再让去作诗,这些对联的佳句意境自是不能重复了。
眼镜正要反唇相讥,徐乙摆手制止,对孙淮道:“有何不可,只是有请孙兄为我研墨!”
孙淮一听,稍微一犹豫,心想:“一会儿,待我挑出你诗词中的毛病,且再羞辱你!”于是红着脸便给徐乙当了一次书童,研起了墨。
徐乙走到桌前,执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写下了《乡试鹿鸣宴》汴秀鲜衣,汴京外。
秋风瑟瑟,菊满垄。
羽扇经纶,少年豪情。
十年苦读冷月窗,桂花残处满地霜。
雏凤鸣,声响九州闻。
鹿鸣宴,表华章。
意萧索,生平志。
驾轻舟,腰悬三尺锋,书生怒斩洋倭。
待来年,春暖花开京师会。
贺八方。
写完这首《乡试鹿鸣宴》徐乙把笔往书案上一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举人看到徐乙文采风流,笔法秀逸,皆为之叫好,自此对徐乙是心服口服!那孙淮满脸羞愧,早已隐没到了角落之中。
眼镜和胖子更是极有眼色,两人一人一边,将这首《乡试。鹿鸣宴》托送至郑仁军和苗爱民面前,以供欣赏。
郑仁军在批卷时,就对徐乙的书法很是留意,当时因为考卷名字是糊着的,他并不知道这融入了儒家的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涵了庄子的虚淡,散远和沉静闲适的书法,到底是何人之作。
今日再见这书法仍甚是激动,大呼道:“赏此佳作如见老友,实在是当浮一大白!许解元,来,来,你我痛饮三杯!”
徐乙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和郑仁军连干了三杯。跟着徐乙也敬了苗爱民三杯。因为还没有开席,其他的举人都没酒,只能干看着徐乙和几位大人对饮。
整个鹿鸣宴下来,徐乙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但是他一直很清醒。郑仁军除了和徐乙对饮那三杯,几乎都没怎么喝,所以也很清醒。
在众人把酒对饮的时候,他叫着徐乙陪自己在花园里走走,期间自是对徐乙勉励一番,并把自己在京城的地址留给了徐乙,嘱咐徐乙到京城参加会考的时候,有事随时去找他。
苗爱民趁郑仁军和其他同僚聊天的时候,也把徐乙叫到了一旁,又是一通的嘘寒问暖,并告诉徐乙以后有什么难事,尽可前来找他。徐乙当下也不客气,就把自己的恩师柳傲天到省城任教谕的事情,提了一下。因为省城府学的前教谕舒仁病了,刚好教谕空缺,苗巡抚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了。
古语有云:欺老不欺少。对于徐乙这样才华横溢的“少”,苗爱民多加照顾些,是没坏处的。
先不提徐乙状元出身,若无过失,将来必能官至一品。单看他提的要求,也并不过分,相反如此尊师重道的青年,苗爱民只有更加的喜欢。
胖子和眼镜都喝的晕乎乎的,但是徐乙却很轻松地把两人拖了回去,一路上胖子还念叨:“都是骗子,根本就没有鹿肉,只有羊肉,骗子。”
翌日,徐乙、胖子和眼镜三人和其他举人一一道别。柳教谕乘坐阿山的马车,徐乙三人各自骑着自己的骏马,一行往南和县赶去。
五日后,午时,徐乙一行回到了南和县。刚进县城,陆云飞训导率领南和县的街坊百姓夹道迎接,南和县令王有德在县衙给柳教谕和三位举人接风洗尘。
早就已经得到消息的徐家、张家、孙家都披红挂彩,尽是喜庆之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路上尽是恭贺声,徐乙三人不断的回礼,好不容易各自才回到了自家门前。
徐乙的母亲正站在门口笑容满面,看见徐乙骑着阿飞回来,口中不停念叨:“都是祖宗保佑,吾家乙儿,高中举人了。”
“兄弟,你给咱徐家可光宗耀祖了,咦,你这白马可真漂亮!”徐乙的大哥徐宝山,满脸兴奋的说道。
徐乙翻身落马,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安好,大哥安好,我回来了!”
看着两鬓白发的母亲,还有大哥那黝黑的脸庞,徐乙心想以后,一定要让母亲和哥哥过上好日子。
“好,好,吾儿一路风尘,快些回屋歇着,阿莲,快去给乙儿砌茶。”徐母忙牵着的儿子手往院子里走,一边还不忘提醒阿莲。
“兄弟你这马?”徐宝山疑问道。
“大哥,它叫阿飞,很好喂养的,你给它安排个地方吧!”
“好嘞,交给我吧!回头我把以前的牛屋收拾一下。”
徐乙的家位于县城的南边,是一座四合院,老屋的木漆早已斑斑驳驳,略显岁月的沧桑。秋天,金黄色是院子里的主色调,庭院里摊着玉米,凉台上码着玉米,屋顶上晒着玉米,院子里最好的地方都让给了玉米。可是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棵柿子树,柿子树上挂满了熟透的果实,仿佛一个个高高挂起的小灯笼,甚是好看。
秋天暖暖的阳光照下来,院子里晃荡着金色的光芒。回到家里徐乙立刻就感觉到无比的轻松,恬静!因为这里没有科举考试中的争名夺利,也没有尔虞我诈的官场风云,这里只有最真挚的情感和最无私的关爱。
来到内堂,徐乙先给父亲徐启山磕头上香。徐启山是道光六年从伍南征,平定张格尔叛乱之时战死沙场,当时徐启山已经是正七品的把总,朝廷抚恤徐家良田三十亩,免田税和兵役。但是,为了供徐乙读书,参加科考,徐母已经把地卖的差不多了。
“大哥,这是五百两银票,你看看能不能把咱们家的土地再买回来,顺便把房子也整修一下吧!”平时家里十两银子都很少见,徐乙也不敢一下子拿出太多出来,担心母亲接受不了。
“兄弟,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啊?”接过银子,徐宝山都不敢相信。
“是啊,乙儿,咱们可是清白之家,你就是做官了,来路不明的银子,咱也不能拿!”徐母也一脸担忧道。
“娘,大哥,这些银子是此次主考钦差郑仁军师座赏赐我的,给我做安家用的!你们尽管使用,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再受任何的苦了!”徐乙满脸笑容道。
“乙儿,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遇见这样的好老师,你一定要记住感恩!”听到徐乙的解释,徐母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