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乙出使前就是侍郎,而且还挂着理藩院尚书与军机大臣上行走的衔。况且道光在徐乙出使前还亲口许诺过,等徐乙回来后另有重赏。当年大家都对这事没放在心里,因为大多数人基本上都以为徐乙此去是九死一生,回来的可能性及其渺茫。可没料到今天一早,瞧见徐乙居然真的成功归来了,这么一来,杜受田那些人全都慌了。
尤其是杜受田,他的地位与徐乙差不多,况且他对咸丰更有着拥立之功,只不过他已经年迈,在朝中干不了多久了,所以趁着咸丰即位的机会,把自己儿子杜翰塞进了军机处。但徐乙一回来,一方面两人之间本就有着不小的隔阂,另一方面是为自己子孙着想,怎么都要尽力阻止徐乙实授军机,免得挤掉杜翰的位置。
可谁成想咸丰的态度突然发生了改变,杜受田有些眩晕了。
徐乙一进乾清宫,连头都没抬,先恭恭敬敬地朝着正中宝座处三拜九叩,口中大呼“万岁!万万岁!”
“是徐爱卿来了么?快起来吧!朕在这呢。”还没等徐乙把头刚磕完,咸丰皇帝就把徐乙搀扶了起来。
“徐爱卿出使四年有余,朕心中时时挂念。如今徐老师顺利归来,可谓是劳苦功高,今日刚归京见朕,何况徐老师又曾是朕的帝师,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咸丰态度十分的诚恳。
“出使乃是先帝所定之策,奴才只不过是跑跑腿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劳?况且奴才何德何能,更不敢有劳万岁爷如此挂念。”徐乙这才慢慢站起,垂手而立。
咸丰早已吩咐当值的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徐乙坐下叙话。
“谢皇上。”徐乙谢过咸丰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上,默默地等待咸丰问话。
“徐爱卿。此次出使夷邦可顺利否?”咸丰端起边上的古月先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
“回皇上。”徐乙恭敬异常地答道:“奴才受先帝之命出使三国,虽说其中万里遥遥,途中不免有些坎坷,但仰仗先帝和万岁爷的威名,与我龙朔天朝的威仪,外国人并无刁难奴才之处,一切还算得上顺利。”
徐乙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先把道光、咸丰爷俩捧在上面,再以龙朔天朝作后盾,轻轻巧巧地就把出使的功劳全让到了咸丰手上。同时又画龙点睛地指出路途遥远,坎坷难免,捎带着告诉咸丰自己一路的辛苦。
这样回话,是徐乙在进殿前就琢磨好的,特别是瞧见杜受田和杜受田这两个家伙提前一步见过咸丰后,他更是刻意小心,对答中不敢有半点自夸,尽量把自己装得忠诚、可怜一些,也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者得逞。
果然,徐乙这么回答,让咸丰顿时高兴了起来,他有些感兴趣地问起徐乙在西洋的见闻来。
在咸丰面前,徐乙当然不会说真话了,何况他对自己这个学生是知根知底,晓得如何回答才能使他高兴。所以,徐乙故意挑了一些趣闻轶事和国人看起来荒唐可笑的东西说了出来,特地把外国人之国差不多讲成了不知廉耻的蛮夷之邦,惹得本就性子不安分的咸丰大为高兴。
“那些外国人那懂得我天朝礼仪之深?听徐爱卿所说,着实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嘛。如不是瞧在他们洋枪洋炮厉害的份上,以朕来看,出不出使根本就没必要。”
咸丰听后自我感觉良好,得意洋洋地吹嘘了起来。徐乙听了几句,却出乎意料地流下了眼泪。
“徐爱卿。你这是。”咸丰突然瞧见徐乙落泪,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没想到,他不问还好,一问徐乙哭得更厉害了,连坐都坐不住,跪在地上就痛哭起来。
“奴。奴才当年出使。是先帝所定之策。可。可如今出使虽然顺利归来。但先帝却再也看不见了。奴才心中悲切。就如同刀绞啊!先帝爷!先帝爷啊。”
徐乙边哭边述,声声泪下,痛不欲决。咸丰听得先是一愣,接着被徐乙那发自内心的哭声也触动了内心,一双眼不由自主地渐渐红了起来,一滴滴泪水也掉了下来。
“先帝啊!奴才在西洋听闻先帝噩耗,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回来啊。先帝。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先帝的大恩大德奴才还未能报。现在让奴才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滋味呢?我的先帝啊。”
徐乙是越哭越响,越哭越凄凉,捶胸顿足,一副悲痛不己的样子。在一旁也暗自垂泪的咸丰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去年道光去世的情景,同时又联想到自己刚刚即位,南边就闹出反贼的大事。咸丰一来是为亡父受外国人之欺而去感到悲伤,又是为自己登位后的国事如此艰难而觉得悲哀,两者结合起来,让他也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徐乙哭得如此之切,如此之真,倒不是他真的为道光而哭。道光死关他屁事,早死早好,徐乙心里还巴不得道光早点死掉呢。其实他这么哭是借着话的里由头,实际上是为了好友曾国藩而哭,为曾国藩之死而伤心。可咸丰哪里知道徐乙在想些什么?听他哭得如此悲切,如此真实,一时间还真以为徐乙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呢。
“徐爱卿。皇考如在天有灵,一定会对有你如此贤良之臣而欣慰的。”咸丰哭了一会,反而劝起徐乙来,同时心里暗暗赞叹徐乙忠义无双,心里开始琢磨起如何让徐乙接受“护国战神”的称号了。
“徐老师。此乃天意。怪不得你。”咸丰连忙下炕亲手扶起徐乙,和颜悦色地用以前的称呼安慰着他。
“皇上,当年奴才是师,可如今却是臣,老师称谓请勿再提,奴才受不起啊!”徐乙借驴下坡,连忙谦虚地回道。
咸丰赞赏地瞧了徐乙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拉着徐乙坐回位置,然后回到炕上欣慰地说道:“徐老师不必如此。老师称谓,你还是当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