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盉送行时,我风寒未愈,脑子昏昏沉沉不知所云。
白楼里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包袱,一支普通的竹笛。看他穿得体面,和龙盉比起来又略显寒酸,我不禁感叹:“白楼里,数日不见,你略显消沉呐,是否做了些身体不力行的事?”
秋末站在我一旁好心提醒到,“你们前日才见过。”
我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是说龙盉来着。”
龙盉眼角一抽,秋末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你们大前日才见过。”
他声音偏冷,我一激灵,说道:“秋末,我说这几/日去哪儿了,原来在我身边啊。”
我说了三句非经脑门的话,秋末和龙盉才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对,问乐芙,“东凝怎么了?”
乐芙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殿下偶染风寒,未及时医治,又染上了温病。”
龙盉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调笑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可如何是好?都病成这样还来送行,难为你这么爱我。”
我被他这么一说,脑门子彻底清醒了。
白楼里在一旁不说话,安静地都可以忽视了,我决定将错就错,充愣卖傻,向前几步一把抱住他,还配着傻兮兮的笑,“好久不见,白楼里,好走啊。”
再不说再见,怕是没有机会了,虽然他会回来,可是我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挠得人心惶恐。
“东凝都不抱抱我,我可是会伤心的。”龙盉一副心碎一地的模样,着实可怜却又可恨。
我一咬牙,继续糊涂,一把抱住他,“好龙龙,好三三,好盉盉,我欢喜死你了。”不可能,我认都不认识你。我在心里反驳道。
抱一下准备抽身,却发现被龙盉抱得死死得,我手里捻诀,他对我说悄悄话,“给你说两个秘密。”
谁要听你的秘密啊。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离泱还久。”我手中的劲一松,怎么会,我和他分明第一次认识。
“其实白楼里就是离泱,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假装没听见,扯起嗓子在他耳边一吼:“你那天对邪德吟说了甚?”
龙盉学我那般,声音压着同我扯,“我对她说‘我破例了’。”
龙盉看我一脸莫名其妙,道:“我从不打女人。这话记得替我转告她。”
我随他笑得阴仄仄的。
龙盉放开我,对我密语传音,脸上笑意丝毫未减:“遵守承诺,我治好他,你嫁给我。”
瞬时,在我脖颈上一点,我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秋末在一旁看着我和龙盉大眼瞪小眼,他索性闭眼不看。
“走吧。”这句话,带走的是离泱。
“离泱。”可是嗓子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一丝声响,身子盯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后悔了,后悔让龙盉治他的眼睛,我想叫住他,让他别走,但是龙盉向我施了定身咒,我绕是解开这个咒人也已经走远。
使劲冲破那层束缚后,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龙三的名声果然不是虚传,给人下咒这种事也做得出,呔!这人品真是烂得心凉。
晃悠悠地醒来几次,次次都有侍婢灌我药,可惜我身子乏力,不然我早就坐起身,把药往她们脸上一喷,忒苦了些。
终于一/日温病痊愈,自个儿起身端起药一口闷下,又是一糟乱发,乐芙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哆嗦半天,才哆嗦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殿下的病好了呢。”
“醒来就往嘴里灌药,不想好也难。”我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等着乐芙摆弄摆弄这一身。
镜子里乐芙的神色怪异,大有猝死的前兆,我问:“你当我是瞎子么?”
“啊?”
“想笑就笑吧,开心的事说出来一齐分享看看。”
于是乐芙绷着脸,没忍住,把送行一事给我说了个清楚,我只觉面皮一阵红一阵白,捂着嘴,羞煞天人。
“唔,这些是我早已安排好的,笑甚么!”虽说我这人脸皮厚起来,也没几人能削薄,偏偏那三句话不记得。
乐芙好心安慰我,说:“殿下就当说了三句胡话吧。”
那哪里是胡话,简直是混话!还是在外人面前,一世英名尽毁于个人嘴中啊。思及龙盉才想起这混蛋对我说了些什么来着?
不打女人……喜欢天长地久……还有,还有个,白楼里就是离泱!
这才是如梦初醒啊,我想起离泱,就忆起我与他单独相处的日子,真是艳福不浅,心里乐开了花。想来想去,有些高兴,明明之前还有些郁闷纠结,如今豁然开朗,难免兴奋。
乐芙嘴角一抽,“殿下,何事如此开心?”
“好事。你殿下我可能会做个太子娘娘。”我一身荷藕色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越看越觉得喜庆。亏得我日日同白楼里讲同我和离泱的故事,似乎是多余了,可离泱渡劫一事似是少有人知,怪不得,我瞧着他还挺顺眼。
“殿下使不得,就算当甚么个太子娘娘也得先想想此刻我们的处境。”乐芙向来稳重,如此惶急倒是第一次见,我深觉此事不对劲,转过头,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你没觉出白楼里也欢喜我么?”
乐芙脸一垮,“看是看出来了,”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地俯身向我道:“可是殿下,如今我们被幽禁了。”
我讶然,想着邪德吟怎么会这么快就把我逼入绝境,父君再窝囊也不会允许她囚禁我,正欲开口询问情况,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十个婢女身着翠色宫装,娉娉婷婷,姿态高雅,五人一列,分站门边。手里各端一叠,红布盖在上面,好像是嫁妆。
这十人都是我不认识的,应该是新招来的,气韵同以前我宫里的婢女相比,不知浑厚了多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特意安排的。
小女子不才,正好是这明眼人,明眼人此刻要说暗话了,我一咳:“乐芙,这几个姑娘长得真俊,不如送去雨露仙君那里做个仙子也好。”
十个小仙子神色没什么变化,我便悠悠走到她们跟前,随意挑开一块布,粗略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嫌弃:“龙盉小气过头了。”
我顺着又挑开了两块布,也没怎么看,我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嫁妆,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可是她们不是普通的婢女,我自然也不能怠慢她们。
一仙气飘飘的婢女娇羞垂头往我身旁一站,接着娇羞道:“殿下,龙盉太子给您的嫁妆可不止这些。”
“可我看到的只有这些,你们说的那些是被你们私藏了吧?”我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心里万般不愿和她说话。
干脆念了移身诀,拽着乐芙就跑了,留得那十个美人儿傻愣愣地站着。
我与乐芙都开心,我心里想着离泱,做什么事都开心,乐芙开心了一阵,又变得心事重重,我问她:“怎么啦?”
她摇头:“殿下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
远处传来熙攘声,吵闹不堪。
追溯声音的来源,是从极乐长生殿里传出。
争吵着互相推卸着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