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周,我们的工作量降下来了,确实,这周没有什么事。那个上悦城的施工图出图了,而且答疑也答完了,施工队就在施工了。事情很少,所以我们下班就都走了。我们也乐得这么难得的清闲,有人约着去逛街,正好小钱打电话找我到他的店里坐坐,我也就答应下来,到他的店里坐坐。
他的店开在大学学生街,是沿街的一个西餐厅店,装修还可以,像模像样的,里面也有咖啡。不过看上去生意不怎么样,偌大的店里,没几桌有客人的,看上去空落落的。
我点了一杯拿铁。
“看来,我得叫你钱总了,这店还可以啊,不过生意好像不怎么样啊。这个店整了多少钱啊。”
“总共花了二十多万,哎,刚起步,都没怎么客人,放心,以我的智慧,三个月后,生意一定暴涨,会涨停的”
我看了看菜单,就有牛排和咖啡。
“菜单暂时就这样子,以后还会有汉堡,披萨,中餐,要知道,这里是学生街,主要做的学生生意。”
然后小钱大谈做汉堡,披萨,中餐,学生会多欢迎,生意一定会超级好的。
我们在聊天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在边上,她忍不住插嘴了,看来好像憋了好久的话似的。
“钱总,我看还是不要搞太多了,牛排我们都做不过来了,还要做汉堡,披萨,中餐,业务这么多,学生都不知道是什么店了,店还是搞纯粹一点,西餐厅就西餐厅吧。别整那么多,越整越乱。搞成万花筒,学生更不想进了。”
那女的长像一般,身材一般,属于扔在人堆里认不出她来的那种。她语速倒是很快,似乎不让她说话,她会死的那种。
小钱有点不爽,说:“我老板还是你老板啊,我的想法多着呢,这叫战略你懂不?生意不好不是因为我们业务少,恰是因为我们业务不多,学生才不愿来,知道不,所以要拓展我们的业务,你懂什么啊。”
“还有啊,广告单子还是得发啊,不能因为效果不好,就不发了,单子不发,人家更不愿意来了,优惠的幅度别总是那么大,只有在周六优惠才大一点,要不然,人家以为天天打折,以后我们价格就上不去了。”
“行了,知道了。”小钱很不耐烦地说。
“还有,那个餐具..”那女的又要说,让小钱给打断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这会儿正谈事呢。”
那女的恨恨而退。
我说:“那女的是谁啊”
小钱说:“那是新来的一个助理,啥事也不懂,整天跟我较劲,下个月我就要请她走了。”
我说:“那女的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啊。看来她对店里的情况比较了解,而且也十分关心店的发展啊。”
小钱转移话题:“不说了,我辞职的事我老妈十分不痛快,整天都和我闹,我一个头两个大,在单位里有什么前途,还是我自己做生意比较好。做生意请了个助理,还是会跟我强的人,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大设计师,最近怎么有空啊。”
“这周确实比较有空,不用加班,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了,我不过以我的经验,我觉得院长肯定不会这么放过我的,让我们这么轻松的过日子,完全不符合院长的性格和建筑设计院的工作性质。”
一语中的。
隔天,所长和我们大家开了个会,就说要投标了。
我们的所长姓王,男,四十多岁的人,从业二十多年,施工图,方案都有涉足,但主要是做管理的。
看吧,刚有一点点时间休息的,所长就又要投标了,这就显然是不让我们休息的节奏啊,一看我们闲了下来,他就非得找事情给我们做,我想到了一个笑话:“有一个老总到乡下去,结果车子抛锚了,叫了一个农民来帮助推车,结果农民要了高价,那老总答应了,在车上的时候,恶狠狠地对司机说,给我把刹车踩着,别让这农民这么痛快就赚到钱。”
院长是不可能让你这么清闲的,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王所长说这次其实是邀标的,共有七家建筑设计院参加,其中我们的主要对手是亿瑞院,亿瑞院的院长和这一家房地产是铁哥们,这家房地产是上市公司,而这家房地产项目的设计单位以前都是这家亿瑞院设计的。
所长介绍了个这个新的项目,说这个项目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这个项目是一个房地产的项目,是在南京的一个靠地铁站的项目,我们所有幸争取到这个项目,充满表示了院里面对我们充分的信任,这个项目总的建筑用地的面积有近百万平方米。
所长这么说,大家其实是有疑问的,因为方案主要是徐工当主创,方案不是有方案所的人去操心吗?所长于是主动说了,徐工最近手上很多事情,这个项目她就不主持了,方案得我们自己去整,不过她会在大方向上给我们把把关。
王所长用语气深沉的口吻说:“如果能够中标拿下这个项目的话,我们院里将给大家丰厚的回报。”
我和李工相对一笑,我们俩都明白,心里暗暗发笑:总是在画大饼,从来没有实现过,这种话所长是讲讲罢了,我们也只是听听罢了。
所长说:“这个项目虽说是方案的,但作施工图的同事们,大家手头上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项目可以暂时放一放。利用时间差,在项目的空隙里再作这一个项目。我们也刚好手上的项目都是告一个段落的,所以今天找大家来,把这个事情安排下去。”
我只好悻悻的,不说话了,我心在想,难得的轻松的机会也没有了,等于我刚打了一场战役,现在又马上要上另一个战场了。
所长又强调说:“方案的项目也需要你们的参加,你们可不能消停,这次任务重,地不分南北,人不分施工的,方案的,只要是做建筑的都要上,户型布置,地下室,总图,都是谁都可以做的,而结构专业的也要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在初步方案做出来的时候,你们就要试算下结构,看我们布置得结不合理,特别是纯剪力墙结构的,更要试算下,所以你们的任务也重。”
结构一边点头一边记着。
接着所长强调了下任务急,事情重,要发挥雷锋同志,白求恩大夫的无偿贡献的精神,要发挥我们所连续作战的精神,平时当战时,战时就要成了敢死队,要上前线,而且要上一号前线,要不怕牺牲,一定要拿下这个桥头堡。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大有抗战再暴发,战争将打响的气势。
接着开始介绍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从跟踪到现在甲方有初步的意向给我们院设计其实有两年之久的时间了,这个项目连地块都没拿下的时候,我们院里已经做了好几轮的概念方案,这次有机会甲方邀请我们参加投标是我们的福气。
于是我们就进入了这个投标的战斗中了,一般投标只是一次而已,我本以为投标就是一次的事,没想到这个标竟投了三次,前前后后有三个月之多。
而且这个标投得没日没夜,晕天暗地的,把我们折腾得要死要活的。
简直是恶梦一样的,我真有点吓到,做方案真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连前期都做的话真会把人搞死的,我以前在另一家单位做一个项目,五六年的都有,有一个项目,是商业地块,前期跟踪了三年,帮着甲方做概念性方案,跟着项目策划的调整方案,调整了好几稿,甲方换项目策划单位都换了好几个,设计院还是我们继续跟踪着,其实甲方根本没有明确地说这个项目要给你们院做,更没有签合同的,可是你要不做的话,你就完全没有机会了,你要做的话,也要看你的作品好不好,给你个机会就不错了,算是对你很好了,常常甲方一句话,我们就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为他们服务,真是比小姐还不如,小姐还有下班的时候,我们只要接了这个项目,你就得玩了命的好好为他们服务。
到了最后,我们做这个项目的人都疲了,累了,倦了。真想,算了,别做了,这中间几年,因为没拿到甲方一分钱,我们以前那个院里的院长,一分产值也没给我们计,年底一算,都没什么钱,所以走了一堆人,而我真心不想做了,但又不干心,这么累的项目,又做了这么久,真不做了也怪可惜的。
就像是钓鱼一样,从白天坐到晚上,要走嘛,还没钓到半条鱼,所以继续坐着,紧盯着鱼杆,总坐着等鱼上钩,希望是大鱼。
又像是赌徒,没输掉最后一个筹码,总是有希望,总是想着可以翻本,大杀四方。
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后来,我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忍耐,可惜甲方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项目一旦错过就不在。”
还好这个项目真的有后来,后来呢,这个项目终于确定下来,要和我院里签约了。做这个项目的好多人都哭流满面,院长说要好好犒赏我们一下,年底一定给我们很高的奖金,结果年底一算,大家都傻眼了,什么犒赏?简直就是唬人,产值也不怎么高啊,可以说是相当低了。
院长说已经给我们相当高的产值了。这个项目的设计费又不是很高,扣掉产出,成本,他已经尽最大的可能给我们算产值了。
其实我们知道,院长已经是把他想赚的利润扣掉,再给我们算产值的,也就是说,院长该赚的,能赚的都给赚了,剩下当然没多少钱啊,那就都分给我们了。有的院是按每平米多少钱算的,但方案的这种,基本看老板心情好不好给钱的。
哎,真是让人太寒心了,那时候走的人好多,设计人员几乎全走了,我一看,人心全散了,我也没心思在那个院里待着了,于是跳槽到这一家设计院来。
其实我也明白,换一家单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实在气不过,懒得再看院长的那个嘴脸,我慢慢的成长起来,才发现如果你受到委曲,受到院长的不公平待遇就想跳槽的话,那你每年都得跳一次槽了。我就有同事,每年都是跳一次槽的,因为这种事在设计院真是再平常不过了。设计人员总是受到不公平待遇,如果有公平的待遇你就得感恩戴德了。
因为天平是院长拿在手上的,他总是会想让天平往他那里偏一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