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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冤家路窄

之后,在一次稀少的和欣大人碰面的机会中,他和我又说起了银执大人,说他因为上次被羽翅人袭击的事件而受到了丧失大王给予的很大处罚,现在已经被丧失大王调回了乐游原,闲职在府邸,而欣大人却成功上位接替了狱门关的最高职衔,可谓仕途路风生水起,好不得意。

记得这个夏天的一个下午,银执大人也来过一次,说的好听点叫作“故人重聚”,说的难听点,于我不过是伤心人遇见伤心人罢了。

被罢了职的银执大人,耍威风的特质不但没有削减,反而愈发张扬不知收敛,穿一件猩红色绣金蟒交领直裾,腰间系的是白玉蓝鞓带,纱衣外罩,束发穿簪,极力渲染出一种“即便失位但不失贵族出身”的风骨来,倒显得那欣大人素素的,不过却由此生出一种超逸脱俗的气韵来。

“哟,回来了?真是不容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转寰的机会。”这天银执大人和欣大人在秋峰、苍岩的跟随下来拜访,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凝望着庭院里的槐树发呆,他劈头便是这一句。

这时候李崇刚听闻庭院里动静便从正房里出来“迎客”。

银执大人上下打量着我说道,语气充满讥讽的意味,“坊间歌谣传:

‘羽翅人,

真嚣张,

七尺儿,

掳何方,

心缜密,

九曲肠,

挣枷锁,

返故乡,

大英雄,

美名扬’。

啧啧啧,你说你都成了这乐游原的红人儿了,我该不该来看看你呀!呀,你果真是毫发无伤啊,当真是有能耐,等着吧,丧失大王召见了你有你好的,你们兄弟二人,其力断金,好日子在后面呐!”

我瞟了李崇刚一眼,满心里却是不屑。

在乐游原的银执大人,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的模样,五官精致,睫毛修长,忽闪着,衬托得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果然是难得的美丽清秀的男子,不过体型要比男后丰腴饱满、健壮挺拔,加之他说话抑扬顿挫,没有丝毫的迟疑拖沓,因而浑身弥漫着浓厚的男子气概,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我自认为的那个点——男女特质结合得刚刚好。

“难得你有这样好的运命,好好珍惜着吧!我虽然目前失势,在你们很多人看来自然是已经潦倒没落了。我以前是对你不好,不,不,是很不好,我严厉地惩罚过你,让你受过伤。不过你记着,我来看你不是为低三下四地拍你的马屁,也不是来登门道歉的,我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我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能逃出羽翅人的魔掌下的人倒底是怎样一副情貌罢了!毕竟我的记忆里,还没有见过有如此能耐的人。话说回来,我以前那样对你,不过也是恪尽职守,谨慎地依律做事罢了,你怎么看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给大王说也是你自己的事,我问心无愧。我被罢职了,也不怕更大的惩罚,大不了逐出府邸,贬为庶民!”

欣大人暗自拉了拉银执大人的衣角示意,却激起银执大人的无比反感:“欣,你这是怎么回事?还不许我说吗?连你也怕他在大王面前说坏话?”

“大人,怎么会呢?彪儿的脾性我多少是了解的,崇刚也是熟稔的,他怎么会这样恩将仇报呢?”欣大人用动容的眼神看着我,期待我开口承诺。

我大大方方地掸着衣襟,望了一眼李崇刚,抑制住内心的怒气,用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平静的口气说道:“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做决定好了。”

“欣,你呀,瞧瞧,都是你做的好事!养虎为患!”

“大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估摸着彪儿也没有这个胆子。”欣大人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少有的凌厉之光。

“说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就是因为你替我当了这狱门关的首领,就可以仗势拍板了?”

“小人不敢。”

“行了,都成了真正坐拥一方的正经儿大人了,一口一个小人,也不怕手下人笑话。”

欣大人看了看旁边的苍岩,愈发显得恭敬,道到:“不管小人位在何职,小人都不会忘记大人过往的提携和关照。”

“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只可惜我失位已成定势,不然定要一展凌云之志,断不会像今日这般为壮志未酬而伤感。”

银执大人走近我,我们的脸第一次靠的很近很近,他的呼吸,他身体的味道,都被我捕捉得清清楚楚,李崇刚见我情势不妙,欲上前劝解,说道:“大人。”

银执大人却挥手一摆,将李崇刚屏退,目光对视,眼神犀利,他对我言辞坚定地说道:“该说完的我都已经说完,今儿也算重新见识了你一番了。我们后会有期吧!但愿我们还有平静地好好说话的机会!秋峰,我们走!”说罢,便毅然决然地掉转匆匆离去。

庭院里的这两棵槐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种植的,竟然生得如此高大,灰褐色的虬枝峥嵘,树冠正值鼎盛,郁郁葱葱,那一串串馥郁芬芳的槐花犹如碧海之中星罗棋布的繁星点点,随着仲夏午后的凉风在上面沉沉浮浮,于是那芳香便随着风的吹动飘得满世界都是了,置身其中,闭目养神,若置身于花海之中。

两棵槐树相伴相生,一个院东,一个院西,像两个一生相守的恋人,隔着那段时空,静静凝望,谁也不唐突了谁,谁也不辜负了谁,无言语,无接触,只是这样静静地彼此守着这一寸寸的时光。现实安稳,岁月静好,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不介入,不执着,我和你只是隔着浅浅的一条河相望,剩下的所有便交付给时光吧。

风也偶尔吹落繁星,坠落地表——啪嗒作响。或散落人之上,香染衣衫。

多么美丽画卷!惟愿人生静好若斯。

银执大人早已经离去了,李崇刚也回了屋子,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周围再度静谧。

我久久沉浸在银执大人靠近我的那一刻,他说的话没有产生任何内容层次的意义,倒是那语气、呼吸、体味已经深深地浸透到了我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去了,我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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