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人,着实让荆浣君吃了一惊。
荆青华。
在荆浣君的记忆中,这个弟弟一向温文尔雅、不露锋芒,与她关系虽不算好,但也没有过节。竟是他想要自己的命么?
她以为他应当是心思通透之人,那么,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命?
是了,荆楚楚一向口无遮拦,记忆中她不止一次辱骂这位弟弟与他娘亲。他平素只是笑笑便作罢,荆浣君便一直以为他喜云淡风轻,不屑争斗。不想今天看来……却原来这么心狠么?
荆浣君愣神的片刻,荆青华已将眸光转向她,投来一个清浅笑意。
对于想拖自己下水的人,荆浣君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失了一个女儿,荆天成再偏心,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难过的。他伸手摁了摁眉心,“都下去吧,我一个静静。”
众人便也不再打扰,一齐退下。荆浣君也随着人流退出大厅。
……
荆浣君喜静,故而她的院子较为偏僻。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却不曾打破。
过了这桃花林,便到那院子外了。
荆浣君终是忍不住,冷声开口:“跟够了么?”
荆青华好似并不惊讶被她发现,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中玉骨扇,笑道:“姐姐好耳力。”
“六弟跟着姐姐,可是有事?”
“呵……青华,是来与姐姐道谢的呢!”那人一袭青衣,眉眼带笑,恍若真的只是为了说一句谢谢。
不知为何,荆青华觉得他的姐姐有什么不一样了,至少,他的把戏,好似瞒不过她了。
瞒不过,便不瞒好了!
“哦?道谢?”荆浣君险些被他气笑,声线却依然平静,“若不是爹爹宠我到极致,若不是我还有半点脑子,你现下,可还能在这里与我大言不惭地说道谢?”
“姐姐何必介意?爹爹向来宠你,姐姐帮青华这个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荆青华容貌俊逸,此刻所表露的模样倒也算一派风流。
方才在大厅内,她与荆青华相距较远,故而只觉得他眉目清秀,此刻走近了,竟也被他惊艳了一把。
人啊……大约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即便知道眼前的男子不是善茬,荆浣君依然愿意多给几分耐心。左右,她最终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么?
荆浣君笑意清浅,“话虽如此……可青华你这样瞒着阿姐,总是不太让人高兴的。这样,下次你再干这种勾当,与我说一声,我便帮了你,如何?”
本以为她的姐姐,虽不至于为此和他撕破脸皮,但也当是不高兴的,却没想……她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说要帮他?
他这个姐姐,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多一个朋友,自然要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思及此,荆青华缓缓开口,眼中满是狡黠之色,“那便多谢姐姐了,青华若是有什么需要……定然第一个想到姐姐!”
荆浣君突然觉得她好似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荆青华的语气虽不正经,可眉眼中的认真之色任谁都能看出来。正想补充两句,却忽觉胸口一疼,半天提不上气来。
最终她客套了一句:“阿姐有些累了,这便回了,有劳青华送阿姐回来。”
不待荆青华回答,荆浣君转身便走。她的弱处……不想让人知道。
荆浣君掩饰得极好,荆青华随口应了声便转身离去。
……
是夜。
荆浣君靠着床榻,心下思绪万千。
方才胸口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几经昏厥。她曾是杀手,虽完成的任务不多,但件件难到极致,受过的大伤小伤也是数不胜数。
她向来不是不能忍痛之人,却被这心疾草虐千百遍……
荆浣君学过粗浅的医术,但不精通。只知道这心疾,大约是中了毒,且种类不下数十种。
她突然轻笑一声——这么多人想要荆浣君死,那正主活到如今真是奇迹。
只是,笑归笑,病,还是得治。
荆浣君不懂毒,但数十种毒药一同发作,怎么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解了的。
好在那疼痛小半盏茶的时间便过去了。即便如此,荆浣君此刻也是四肢酸软无力。她正打算小憩一会,以夏那丫头却开始敲门,“小姐,您一大早便出去了,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这会子都是正午了,不如先吃些点心吧?”
荆浣君的确是有些饿了,便拿起碟中的芙蓉酥,正要入口,却发现——
那芙蓉酥之上有些细小粉末。
糕点上有粉末其实是很正常的,但这粉末太过细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这便不大说得通了。
“算了,干巴巴的,先不吃了。”荆浣君放下手中的芙蓉酥,“以夏,咱院子内可有独立的小厨房?”
“有是有的,只是许多年不用了,东西怕都得换新的。”
“这个倒不打紧,这样,你过会叫人看看锅碗可还完整,再去市上买些油盐酱醋时令蔬菜什么的。”荆浣君眉眼一挑,“哎呀算了,我与你一起去,这早膳午膳都没着落,咱下馆子去!”
以夏入府十余年,出去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十次,此刻听闻可以上街,自然高兴得很,“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等,你我就这样出门,未免太引人注目。你去备两件男装。”
“知道了,小姐。”
荆浣君用锦帕包了两块芙蓉酥,藏入袖中。
……
沁馨楼前,有男子着一身月白色锦袍,手执一把鎏金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尔酒既清,尔肴既馨。倒是有点意思,黎夏,不若就这间如何?”
他身侧的青衣男子立刻点了点头,“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荆浣君当即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见以夏还在那愣着,不禁好笑地回头开口道:“还不快跟上!”
荆浣君虽是回头,但步子却未停下,与出门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对……”
她转过头正欲道歉,却在看清他的脸后愣是没能反应过来——
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呵……
剑眉入鬓,白玉般的鼻梁高高挺起,樱色的薄唇微抿,绝魅似妖。
可下一刻,那男子却对着荆浣君邪魅开口:“哪里来的俊俏小公子,不如跟我回去做我的面首如何?”
浣君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到,霎时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自古美男子,大抵都是奇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