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寇玉丞和表弟李成锦进门来，双栖并没有客套的请人坐下，反而就那么让他们站在屋内。
“云大夫，表姐她说话一向直白，或有不当但全出于好意，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李成锦虽然觉得有少许的不满，但因着心里对双栖有着非同寻常的好感，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见寇玉丞一脸尴尬却说不出话来，脸上带了笑地接口道。
“令表姐好意与否我并不在意，但攀高枝享富贵这等美差实在非在下所愿，想必公子也不想要个吃软饭的妻子吧？不过，公子若喜欢软弱无能的妻子，也非在下分内之事。”双栖扫了李成锦一眼，眼前这位美公子已经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锦衣，宽袍大袖，斜铺在衣面上的是淡色青竹，配着修长身形，的确有几分淡雅，但却非她中意的类型，她只淡淡一哂，并不因美男一番温言软语而有所动摇。
“你？”李成锦见双栖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不以为然，他本还有些羞怯的面容变得沉郁下来，那一个你字还带了分薄怒。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她会卖自己几分薄面，没想到她开口的话竟是连讽带刺，毫不容情，在家里在外面哪个不让他几分，只有她先是拒绝他的延请，现在又这般羞辱于他。
“哎呀！都是朋友，干嘛把话说的这么僵，大家好说好商量，大恩人，这位是我表弟李成锦。”寇玉丞见气氛有些僵凝，急忙挡在李成锦身前对双栖介绍道，她知道表弟从小娇生惯养，即便不似别家公子那般刁蛮，但到底是从来没受过气的，被双栖这么一激，还不是发了怒，这要是气坏了，她回去可不好向舅父交代，她打着哈哈想将场子圆回来。
“云大夫，你可知道我李家的声望，别说在这小小的白马镇，就是整个风谷县都是不容人小觑的，连县令都要让我娘几分，不过，我的出身我无法选择，你对我如此苛责，也不能让你心里好受吧？我就是我，娶我不代表是贪图我家的财富，别人如何看又怎么样呢。你先是推拒我的邀请，接着，又拒绝表姐的说媒，现在，你又这般说我，你以为你如此处事，便显得清高不群了？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不会拘泥于门户之别。”李成锦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表姐，走到只与双栖三步之遥的地方，脸上带了些嘲讽道。
“云某从未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清高的地方，况且在下本就无意，更对美人绕膝，富贵缠身的生活没有任何向往，拒绝公子的美意实在不足为奇。”双栖倒是没想到这位李公子成锦兄的想象力如此丰富，他一番言辞下来，分明是以为她是因为自卑才拒绝，她心里不由得暗暗思忖，她哪句话让他误会了呢？不过还是要讲清楚，她淡淡几句便将自己的立场挑明。
话完，她觉得有些口渴，便拿起苍荞先前端回来的那杯已经微温的茶，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的味道在口腔内回荡，味道还不错，不比唐莳泡的差，她喝完轻轻的点了点头，才放下茶杯。
“听表姐说云大夫还有一桩事是需要经过县令的，我若是说我能帮上忙，云大夫可会改变主意？”李成锦压下胸中怒气，眯了水媚的大眼打量了一番双栖，发现她似乎没有再谈的意思，眼眸微闪，接着说道，现在他已经不单单是想要嫁给她那么简单了，她的所作所为让他对她起了不认输的念头，他一定要赢。
“哦？李公子所说的话，云某还真不明白。”双栖双眉微挑，面上带了几分疑惑。
“云大夫是真的不懂吗？我知道那县衙内关着的……”李成锦见双栖故作不知的样子，心中先前压下的怒意又涌了出来，既然她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又何必替她遮掩。
“有什么话还请李公子稍后再说。”双栖坐正了身子，微挑的眉紧锁起来，她伸手阻止李成锦继续说。
“唐莳，苍荞，我忽然想起早前我曾替镇西的乔老员外家的三老爷看病，说好今天要送第二副药过去，时间眼看着要到了。这样，你们把药送过去，告诉乔老员外这药要熬半个时辰才能服下，你们也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送到，晚了药就失了药力了。”双栖从袖筒中拿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药叫过身后站着的两人吩咐道。
“能找到吧？”双栖看了一眼唐莳，便将视线转到苍荞身上，语气十分温和地问道，似是怕吓到他般。
苍荞接过药包，轻轻地点了下头，在接触到双栖温柔的眼神时，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大小姐，你放心吧，这里我都走遍了，怎么会找不到。”唐莳拍胸脯保证道，然后，拉了苍荞便往外走了。
“云大夫不觉得过分吗？”李成锦自然是看到了双栖对苍荞格外的温柔照拂，看到双栖的温柔不是对他，他的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他从小便是金枝玉叶般的被教养长大，何时被人这般慢待了，所以狠狠的瞪了正往外走的唐莳与苍荞一眼，才转向双栖口气酸酸地道。
唐莳倒是没有注意他，但苍荞却是从李成锦进来便注意着了，看到他，他的心里似是被什么狠狠的抽打了一下，这么美丽的人才该是她的良配，才该是她喜欢的人吧，但看她对这位公子的态度却又不像那么回事，他便迷惑了，但他还是觉得她或许只是因为放不下身段。
现在，这位公子这般瞪他，他的心又不由得沉了下去，手中的药包握得更紧，往外走的脚步也略显凌乱了些。
“李公子何出此言呢？”双栖见苍荞和唐莳已经走远，才开口说道。
“我堂堂大家公子站在这里，你不让座不说，竟然出言不逊，而对那么个貌丑男子却温言以对，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李成锦声音中带了些愤怒，他怎么能容忍别人如此怠慢于他，或许她刚才温言软语的对象是比自己美比自己出众的男子，他还不会觉得被羞辱，但她却是对那么一个貌丑的男子，他怎么能够忍受。
“啪”的一声，只见案几上的茶杯被掷于地上，双栖双目微眯，眼中闪烁着复杂而带着怒焰的火光。
“李公子不请自来，又羞辱我身边的人，还指责我不讲待客之道，在下以为你我不属同道，两位还是请回吧。”双栖双手紧紧的攥在袖中，心中默念“不与男子一般见识”，才将怒火压制下来，出口的话却略显生硬。
“我为什么要走？刚才那两个不就是你的暖床侍人吗？云慕白，我告诉你，我嫁定你了，那两个我可以容忍，不过，以后他们要归我管，你也不可以再娶别人！”李成锦见她如此，脸上的怒气反而一扫而空，将宽大的袍袖一捋反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竟然会那么维护身边的人，看来他没看错，嫁给她，他梦想中的幸福生活或许就不远了。
“你！”双栖看他原先的怒意消散，脸上竟有一丝满意的笑，而且还一派自在的坐在椅子上，心下不由得微微吃惊，都说翻脸如翻书，她算是见识到了，看来这个时空的男子比她那个时候的女人还要善变，前一刻还电闪雷鸣，这一刻竟然春风化雨了，真是神奇，不过，幸好她在外行走用的都是化名，若是让他知道她的真名还真是不好脱身呐，双栖心中暗暗庆幸。
“对了，谁说他们是我的什么……暖床侍人的？”双栖看了他一会儿，回想到刚才他的话，脸不由得一阵抽搐，他那是什么眼神，他哪里看出唐莳和苍荞是她的那个侍人，还暖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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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风客栈，唐莳和苍荞走在街上。
唐莳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一会儿看看那边的糖人儿，一会儿又跑去这边卖面具的摊子瞧瞧。
苍荞拿着那包药，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走着，他的眼神却显得有几分黯然，街上的热闹景象丝毫感染不了他。
“喂！那边好热闹，苍荞，我们去那里看看。”唐莳又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拉着苍荞便要往那边去。
“不行！我们还得去送药。”苍荞拉住急着往那边奔的唐莳，冲着他又是一阵摇头，然后，又指了指手里的药包。
“哎呀！我们去看一会儿也不会误多少时间的，以前我都没看过！好苍荞！”唐莳眨了眨眼睛，然后，撅着嘴，哀求道。
“要不，我去送，你在这看？”苍荞看唐莳带了些难过的样子，有些心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蹲下来，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你能找到吗？”唐莳看苍荞写完，心里有点松动，他知道大小姐对病人是十分认真的，说什么时辰送到，就必须送到，误了时辰，回去会挨罚的，可是看着那方十分热闹的地方，他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我能！”苍荞用力点了点头，其实他很想证明给他们看，他虽然不会说话，但他一样可以帮他们做事。
“那……那好吧，要是你找不到，你就问问附近摆摊子的人。”唐莳见他点头，便很高兴的放开他的手，往那个热闹的地方跑去，临走还不忘叮嘱一下。
苍荞看着钻进人群里的唐莳，心中是有些羡慕的，她对唐莳应该是十分宠爱的吧，否则唐莳也不会有今天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东西送到的，他振作起精神，朝街口走去。
“李公子，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能够说服县令改变主意，但云某还是要说一声感谢，请李公子不必费心，云某的私事云某自会想办法解决。”这位李公子出人意表的举动实在是让双栖难以马上消化，但他提议由他娘出面与县令交涉的事实在是不妥，而且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寇玉丞眼中闪过的那一道精光，也实在是不得不让她多加了提防。
“其实说来说去不就是银子的问题，我娘一向对我极为宠爱，若是捐些银子给县衙，能够保你的亲属平安，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李成锦微扬了下巴，多了他不敢说，但千两白银他家还是出的起的。
“对呀！大恩人何不按表弟所说呢？凭我舅父家的财势，想保得苍氏夫妻平安并不难。”寇玉丞此时才出声，却是赞成李成锦的说法。
“寇大人也觉得这个方法好？”双栖挑了挑眉，她可是公职人员，竟然会同意这种花钱免罪的事？真让人意外啊。
“啊？这个……我……”寇玉丞听双栖话中似有嘲讽之意，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你是认为表姐身为官府中人，还赞成我的提议有损她的官威？但那有什么，这个世道不过就是弱肉强食，我们不这么做也有别人会这么做。”李成锦见双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他倒有些不以为然，什么是国法什么是正义，他身在富贵中自然也看得多了。
“李公子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但容在下考虑一下吧。”
“那好，你考虑清楚，接不接受我的建议，明日给我个回话，我和表姐先回去了。”李成锦见双栖似乎有些被说动，便站起身拉了寇玉丞与双栖告辞。
双栖点了头并不送，她手拄着下巴，眼睛看着空空的门口陷入深思。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原本还是空无一人的屏风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纤长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