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七号胜。”
高台上安静了片刻后，裁判弟子才高声宣布道。
“我不服！”李澜香坐在地上大喊。
“不服也得服。”裁判弟子板着脸道。
一局终了，方莲全身心都松懈下来，这时她才感到寒气从肩膀上不断渗入体内。她伸手一摸，摸下了一手的冰渣子。方才薄叶针掠过她的肩膀，不仅划伤了她，还把寒气也注入了伤口中。寒气萦绕在伤口处，麻木了肩膀。所以比试时，方莲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但她现在处于放松状态，薄叶针的厉害之处就显现出来了。
肩膀抬不起来，寒气不断侵入体内。
“这位道友，你已进入第二阶段的试炼。最好先去治伤。”裁判弟子对方莲说。
方莲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短剑，轻盈跃下高台。短剑只是凡品，不是法宝，因方才强行灌注道印加持，又与薄叶针正面相抗，已微微变了形，剑身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缝，看来是不能用了。
“是我赢了。”看台上，少城主笑道，随后伸手向碧霄宫主，“宫主，你的赌注。”
碧霄宫主白着脸，扬了扬手，她身后的剑侍一步上前，将一把绚丽长剑交到她手中。她握住长剑掂了掂，手腕一甩，长剑瞬间飞出。少城主轻轻伸手，接住了它。他抽出长剑，叹道：“剑中藏玉，玉中有灵，青凛若霜雪，玲珑透彩光。好剑！”
“石中圣手上月才铸造成的剑，自然是好东西！”碧霄宫主冷笑着白了少城主一眼。
一旁的飞鹤楼主事笑道：“虽说这些修士修为不高，斗法也极其简单，但即便是极简单的招式，也能战得精彩。”说着，他看向墨临。“神荒书院果然是卧虎藏龙。玄朴今次算是开了眼界。”
墨临淡淡一笑，道：“玄朴先生过奖了。”但眼中毫不掩饰自得之意。
“听说碧阳仙子的女儿今次也参加了大比？”
“正是。小姑娘心气高，希望堂堂正正进入书院，朝容真君便应了她的请求。”
“哦，既是朝容真君的外孙女，定能轻松通过大比。”
几人交谈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广场中。
方莲从道贺的人群中挤出来，走向广场角落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治伤。守在那里的四派弟子非常繁忙，她寻了半天，才找到个刚腾出手来的碧霄宫女弟子。那女弟子边检查她的伤口，边惊叹她竟然有那么大的忍耐力：“伤口边的肌肉都冻得僵硬，再晚些可就都坏死了。”女弟子用手指扒下一块冰，又戳戳她的伤口，“还有感觉么？”
方莲摇头。女弟子连忙开始治疗。
帐篷外，人来人往，高台上的比试还在继续。有人进帐篷，又有人出去。裴林被姐姐裴枫扶了进来，他伤到了左脚踝，看伤势是被长剑贯穿而过。
“真巧啊，你也伤了。”看到方莲，裴林便嘿嘿笑。方莲左肩被包成了小山包。女弟子治疗完之后，敷上了药，嘱咐乖乖别动，三个时辰就能好，若乱动，整条手臂就会废掉。方莲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坐在帐篷里，动也不敢动。
帐篷里弥漫着难闻的药香，偶尔有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外头响声震天，听得人心痒痒的。
轰隆——
高台上传来震天的爆炸声，紧接着喧哗四起。帐篷里原本沉闷的气氛突地就一扫而空，能动的修士纷纷跑了出去。方莲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到帐篷入口，身后裴林拖着裴枫，一点点往外挪。
帐篷外站满了人，方莲不够高，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乾位的高台上，强大的灵力相互激荡，掀起了阵阵狂风扫过广场。帐篷设在角落里，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风从广场中心吹来，带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钻进了方莲的鼻子里。
“金丝桂花？”方莲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她连忙跑出帐篷，却没有找到一个看似可疑的人，倒是看到苍山来的那几人抬着结巴大汉进了隔壁帐篷，无相斋遇见的天字号青年抱着肩膀从人群里钻出来，远处林笑捂着下巴匆匆从跑过。
天亮之后，因肩上的伤已经痊愈，方莲被请出了帐篷。这时，高台上的比试也全部结束。她作为最后的四百人之一，进入了第二阶段的试炼。
许是高台比试结束，广场中心看台上的几个主事也纷纷起身离开座位。方莲跟着人流一起走向看台。肖亦如站在看台中，朗声道：“恭喜各位道友进入第二阶段。幻境试炼将于傍晚开始，各位可先寻个地方休整。时间一到，会有钟声通知各位。”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响彻广场每一处。
四百个入围的修士站在看台下，目送主事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方莲站在人群最外围，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尤其是她一直想看的墨临的样子，连个轮廓都是模模糊糊。
看台上，皂衣人化作剑光，划过天际再次落回衡天府。紧接着清啼一响，巨大的鹤影投射在人群中，将天穹上的灼日遮得严严实实，待鹤影离去，阳光才重新落在众人身上。
方莲同其他人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天空，等待碧霄宫主携红霞而去。却不想，这时身后杀气袭来——
铿！
薄叶针放出寒气，将方莲的短剑冻成了冰剑。再一用力，冰剑剑身的裂缝扩大，剑身化作冰晶，碎成无数块。薄叶针没了抵挡，趁势往前一推，方莲矮身，躲过了这一袭。刺尖擦过鬓角，鬓上结了层霜华。
她躲开，却又是一道掌风袭来。
“你疯了！”方莲丢开短剑剑柄，徒手接下那掌。她拉过李澜香，喊道。
“你才疯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能进试炼！”李澜香双目通红，神色有些癫狂。她扬起手，掌中生雷，朝着方莲的头重重拍下。
一丝灵力窜进战局。
轰地一声，青雷斜斜朝地上打去，将地面炸出了个焦黑的小洞。
“李二小姐！”肖亦如背手踏风，飞落到地上。他一声呼唤夹杂着金丹修士的威压，震得方莲二人心神皆是一散，喉间涌上腥甜，几乎要冲口而出。
方莲放开李澜香，急急退开。
“肖亦如，连你都帮着她！”李澜香大怒，薄叶针指向肖亦如。
“放肆！你偷袭进入第二阶段的修士，是何居心！”肖亦如板着脸，斥责道。
薄叶针的刺尖积蓄着白色光点，越发明亮起来。李澜香不服道：“她凭什么参加试炼，就因为她赢了我？她就算赢了我，也只是个下人！”
“仙途之上，人人平等，哪还分什么出身贵贱！你行事鲁莽，目无法纪，便禁你三十年无法参加这联合大比！”肖亦如沉声道，这稳重有节的模样，实在无法与之前在偏殿里那模样重叠在一起。
“我不服！”李澜香一划薄叶针，十步之内寒霜遍地。然而肖亦如只是抖了抖衣袖，便将寒霜全数抹去。她想再出手，却见肖亦如伸出两指，轻轻往下一按，千金之鼎瞬间压在了她肩上，将她生生压跪在地。
“带走带走！”肖亦如扬扬手，立刻便有人上前，将李澜香架开。李澜香离开前，一面咒骂肖亦如，一面狠狠瞪着方莲。她差别之心生得太偏，偏离了仙途正道，止步在高台比试，也属正常。
“方道友受惊了。李澜香情绪失控，才会犯下这罪孽。此事由衡天府来解决，你不用担心。”言外之意，你别去找碧筝告状。
方莲点点头，道了谢，转身离开。再多看这个严肃能干的肖城主一眼，她心里就多嫌弃他一次。她抬脚走了两三步，又听空中有声音响起。
“方道友，请留步。”
突地，耳边传来清越玉声，天地静寂，仿佛只剩这一玲珑剔透，如珠落玉盘，滑过身侧，滴落在脚边的地上。灵气如碎玉如雪花，在她脚边弥散开。
方莲忙退开几步。
玉声落地之处，立着一柄长剑。剑鞘晶莹有光，仿若冰晶玉石。剑柄雪白，描着金丝银纹，一看便知这绝非凡品。
“此乃碧霄宫主的清越玉声剑。”远处看台上，乐山城少城主缓缓道：“方才道友赢得比试，宫主欣喜，便将此剑转赠与我。”他的声音轻快明朗，听起来像是奔流泉水。“如今，我将它赠与你，聊表我与宫主的心意。”
乌泱泱的人群便骚动起来。方莲却不解，她赢得比试，碧霄宫主赠他剑做什么？
那厢看台上，少城主话毕，转身下了高台。而还未离开的碧霄宫主也匆匆跟上。
这剑赠得令人不能拒绝。
方莲看着脚边的长剑，先是朝着看台行了礼，之后伸手握住剑鞘，将它拔起。剑一被拔出，地面上灵气翻涌，众人只觉灵气恍惚化成游蛟，怒啸着潜入海中，卷起滔天巨浪，冰冷凛冽，令人为之胆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