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看了看吧台另一侧客人的账单,那位客人正兴致勃勃地同两个酒吧女郎在一起。他已经待了好几个小时,消费的数字极为可观。他喝了五杯加冰块加水的白牌威士忌,点了八杯班哲明气泡香槟给那些女孩们—通常艾哈迈德会以换杯子为借口,偷偷把酒藏起来。还有二十分钟酒吧就要关门了,特蕾莎心不在焉地听着客人的例行交易:我在外面等你们。一个去还是我们两个?最好两个一起……诸如此类的话。
德利斯是她的老板,对生意的道德规范要求颇为严谨。他的酒吧就是单纯喝酒的地方,在工作时间外,女孩们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原则上是这样,因为管理很严格:公司与有意愿的女孩对收到的酬劳采取五五分账,旅行与派对则另外计费,而且规定会随着同谁去、怎么做和活动场所而有所调整。德利斯常说:我是企业家,不只是拉皮条的老鸨。
五月底的那个星期二,生意清淡的夜晚。空荡荡的舞池里,胡里奥•伊格莱西亚斯的歌声并没有特别为谁而唱。特蕾莎无声地跟着哼唱,在收款机旁的灯光映照下,专注于手中的账单和笔。她想,今晚的生意真差,几乎算是很糟。比周五及周六的晚上可差得多了,那两天还必须从别的地方借调女孩,因为亚米拉酒吧已经挤满了官员、商人,以及从边界过来的摩洛哥有钱人和扎营的军人,都是尚可接受的中层客人,除了难免的意外,甚少有人闹事。女孩们外表靓丽、干净而且正值青春年华,每六个月就必须换批新血液,由德利斯到摩洛哥去征召,或是在梅利利亚边界的一些小地方找来具有欧洲血统的伊比利亚女孩。他按时付钱,最重要的是,既不逃税又贿赂主管当局:为了让他们生活,也让自己得以生存。他还向□□局副局长与便衣警探提供免费畅饮。他是当地的楷模,拥有政府的营业许可证,很少遇到麻烦。
这一切,特蕾莎已经看得太多,加上记忆犹新的墨西哥回忆,这些为了生存获得的经验成倍膨胀。不同之处是,这里的人虽说举止粗鲁,少了点礼貌,但是不会动不动就掏枪来解决问题,而是靠手腕解决所有事情。有些人甚至完全拒绝受贿,这让她花了一段时间才习惯。小姐,您搞错了。这是她习惯听到的说法。换成相当粗鲁、非常西班牙味的讲话方式是:你下地狱去吧!说真的,有时候要适应这里的处事方式很不容易,但是大部分时候她反而可以轻松应对。她可以放松,不用害怕□□;或者说,不用时时刻刻都对□□抱着疑惧的态度。
艾哈迈德带着畚箕与扫把走回来,经过吧台另一端时,与那边三个有空的女孩子聊了起来。锵!打破玻璃杯的那桌客人笑声不断,正举杯庆祝。艾哈迈德使个眼色要特蕾莎不要担心,那边一切都在控制中。那桌的消费金额肯定很可观,她瞄了一眼放在收款机旁的账单以便确认。一群西班牙和摩洛哥的商人,正在庆祝达成某项协议。他们的外套挂在椅子靠背上,衬衫的扣子松开,露出脖子,领带都收起来放在口袋里。总共是四个年纪较大的男人,还有四个年轻小伙子。一个男人很快倒在桌上,被冰桶遮住:他们喝了五瓶酒,在打烊之前,同桌的另一个人也醉得不支倒地。陪酒的有两个摩尔女孩、一个犹太女孩和一个西班牙女孩,都既年轻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