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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落的太阳(2)

“爸爸,你怎么哭了,来,萱萱给爸爸擦擦眼泪。”萱萱边说边用小手为陆一鹏擦眼泪,然后接着说:“爸爸,你还说萱萱最爱哭了,今天我怎么看到我最帅气最坚强的爸爸也哭了呢?”

“好了,爸爸没哭,你看爸爸没有眼泪,跟爸爸笑一个,爸爸就出发了。”陆一鹏用脸在萱萱的怀中蹭了蹭,这样挂在脸上的眼泪就留在了萱萱的衣服上。

陆一鹏上车后启动了汽车引擎,然后徐徐加大了油门,当他从后视镜中望见女儿一直在跟他挥手道别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为止的时候,两行热泪又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流,陆一鹏心想: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么不男人,连眼泪都刹不住。

转弯之后,陆一鹏停下车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机下车返回去,望见女儿已经转身上楼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陆一鹏下意识地掏出钱包,看看里面只剩下了1150元钱了,他重新上车,心想下一步得去哪里安身呢?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惆怅一下子涌了上来。车到山前必有路,陆一鹏心一横,决定去凤凰山的鹰嘴崖,那里有两间前不久向山民余大爷租的小木屋。

从家里到凤凰山的距离不到三十公里,然而,这一天的路好像无比的漫长。这一路上,陆一鹏想了很多很多。十八年前,陆一鹏身上带着母亲给他的300元钱与一床被子来到滨海市打拼,如今跟当年的情景是何其的相似,只是身上比当年多了850元钱,还多了一辆老旧越野车,当然更重要的是多了自己心中最美的牵挂——女儿萱萱。

想到这里,陆一鹏会心一笑,因为这么多年来,终究还是有点小收获的。车子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去凤凰山必经之路的一个小村庄桥头村,就在陆一鹏思绪万千的时候,突然,车轮颠簸了一下,车轮好像碾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看到有个满脸横肉的人敲打陆一鹏的车头,示意他停下。

陆一鹏赶紧下车查看,原来农村里到处养狗,车子压到了一条小狗。村民们越聚越多,有些人指责陆一鹏开车不小心,有些人却说张大屠夫这次又赚钱了。原来那个满脸横肉的自称狗主人的人就是当地的混混张大屠夫。

陆一鹏后来才知道这位张大屠夫养了很多狗,然后经常有意让这些狗跑在外面,一旦被来往车辆撞到就狠敲一笔。有时甚至会趁车主不注意时故意扔条死狗到车轮下,因此一条狗的生命有时在一天内能为他赚两三次钱。一般过往车子为了息事宁人基本也是出点钱来了事。

满脸横肉的张大屠夫用脚踩着越野车的车头要陆一鹏赔偿1500元。陆一鹏心想,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也塞牙。陆一鹏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被人讹上了。

要是以前,他不想跟这种人纠缠,要么会扔下1500元走人,要么直接给人打电话收拾这个无赖。然而,人一旦落魄的时候,什么称兄道弟的朋友唯恐避之而不及地躲着他。

陆一鹏不想跟这种无赖纠缠,然而看看自己钱包里只剩下了1150元,不得不在村民们的围观下与张大屠夫讨价还价,最后以1100赔偿了事。

陆一鹏上车后看到钱包里孤零零地躺着的50元钱,真是孤独与可怜,前途路茫茫的悲凉之感迅速袭满全身,然而,路还得往前开,陆一鹏开着车子前往鹰嘴崖。

陆一鹏开出那个倒霉的桥头村不久,发现车子的油表警示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他心想这下子麻烦大了,到了鹰嘴崖后估计开不回去了,如果勉强往城里开,在缺油的情况下虽然可以开到城里,但是回城后他又能去哪里呢?再说,在缺油的情况下很容易损坏汽油泵,那样的话就更惨,他到哪里去拿钱修车呢?

陆一鹏边想心事边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鹰嘴崖下,他将车子熄火后,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朋友们打电话寻求救助。他首先想到的是平时称兄道弟,一直以来关系非常不错的王一鸣。

“一鸣,我是一鹏。我的车子抛锚在荒郊野外了,你能不能帮兄弟送点油过来。”陆一鹏心想,既然是兄弟,我这么一说,王一鸣怎么也得给自己送油过来,而且还能暂时借点钱给他渡过难关,即使自己没时间过来,也一定会让下面的马仔送过来的。

陆一鹏很讲义气,在四年前王一鸣走背运的时候,是陆一鹏介绍了财大气粗的美女老板张雅茜给王一鸣认识,在张雅茜的帮助下,王一鸣的企业在那次全球性金融危机中才得以起死回生,因此王一鸣曾经当着陆一鹏的面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以后陆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您一句话,我王一鸣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陆一鹏重情重义,他一直非常欣赏王一鸣的豪爽,因此,自己走麦城之时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王一鸣了。

“一鹏,你真不把我当朋友,听说你半年前就遇到了困难,怎么不早跟兄弟吭一声,那时我可以借你500万都没问题,但是现在我自己手上的资金也很紧张,这不,现在我人还在香港,正为资金的事情犯愁呢。好了,我现在很忙,先不说了,等日后有时间咱哥俩再叙叙吧!”

陆一鹏心想,王一鸣一定误认为自己是为公司的事情向他借钱,而自己只不过是想暂时借几万元渡过难关而已,于是陆一鹏重新拨打了王一鸣的电话,结果听到的却是语音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一鹏的身子往座椅的后背上一靠,长叹了一声:“难道这就是我的好兄弟?难道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好兄弟?”陆一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感觉自己的眼光出现了问题。稍作休息之后,陆一鹏自言自语道:“我还不信了,我交往的朋友中难道就没有一人愿意出手帮我一把的?”

“刘总吗?我是陆一鹏,最近我遇到了点困难,您看能不能先……”陆一鹏的“借”字还没说出口,刘三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陆一鹏继续拨打电话,但是一连打了通讯录中的十几个电话,不是中途挂掉,就是借口推脱,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忙,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多唠叨几句,而在陆一鹏任职永盛集团总经理的时候,这班人对他简直就是崇拜得五体投地。现在想起来,那不过是他们为了得到各自的利益阿谀奉承罢了。

陆一鹏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是世态炎凉。陆一鹏觉得自己好失败,因为在自己落魄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老婆孙雁冰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刻离他而去,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是找理由就是避而远之。

无助的陆一鹏仿佛一下子跌进了万丈深渊下的冰窖里,他不禁想起了上大学时一位教授说过的一句话:“当我落魄的时候,我认识了朋友;当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朋友认识了我!”

陆一鹏用右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烟,拿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之后猛吸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圈圈烟卷卷,随后他用微微颤抖的右手夹住烟嘴部位,拿下来让嘴巴稍微休息一下之后再接着把烟叼上。陆一鹏经常会将思绪寄托于那一圈圈的烟卷卷中,然后看着它们从有到无,慢慢消失在无限的空间里。

陆一鹏从大二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后来做总经理的时候由于压力巨大而又得不到有效释放,因此他只能借着吞云吐雾来释放压力,他的烟瘾也随之大了起来,一般情况下一天至少要抽一包半烟。陆一鹏抽烟跟很多男人不同,他嘴巴叼过的烟嘴上有深深的齿印,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这样的男人内心装满了没有充分释放的欲望与情怀,应该算是男人中的男人。

正当陆一鹏冥思苦想,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时候,钢琴曲《秋日私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原来是张雅茜打来的电话。张雅茜比陆一鹏大一岁,名牌大学外语系毕业,无论是外表还是身材,风韵还是谈吐,她在女人堆里都难遇对手,追求过她的男人至少有三位数之多,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为了追求享受奢华的生活而最终成了一位富商老外的情人。

张雅茜是很高傲的女人,因为她有高傲的资本。男人们见了她,就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仰视感,女人们见了她就有一种层别差异的失落感。张雅茜仿佛是生活在独立王国里的女王,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任何人都休想指使她,更别想改变她。

人与人之间的事情真的很微妙,或许可以说是一物降一物吧。自从高傲的张雅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结识了同样高傲且又不失男人霸气的陆一鹏之后,她的人生开始了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转向。

陆一鹏告诉张雅茜:“一个女人可以没有漂亮的外表,可以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可以没有用不完的金钱与财富,但一定要有源自于心灵深处的底蕴。以一般美女的标准衡量你的话,你什么都不缺,缺少的就是底蕴。一旦拥有了底蕴,你就会成为真正高贵、典雅的女人。”张雅茜听了陆一鹏的这番言论之后,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平静,如果换成其他任何男人跟她说类似的话,她都不会有如此平和的心态,然而,在陆一鹏面前,张雅茜不但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反而毫无怨言地开始了心灵世界的改造。

张雅茜在与陆一鹏多次交流之后,就被陆一鹏超凡的人格魅力与满腹的才情所折服。她特别愿意倾听陆一鹏海阔天空地解读历史人物,解读世界政治风云与社会现象,解读人生百味。有时候,哪怕陆一鹏坐在她对面一句话也不说,张雅茜只要能静静地看着他就觉得特别舒坦,特别幸福。

张雅茜曾经对陆一鹏说:“你这个男人太与众不同了,你犹如一部让人爱不释手的名著,即使读了千百遍之后依旧还会有继续想读的冲动与激情,而且这种冲动与激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浓烈。”在陆一鹏的开导下,张雅茜下定决心终止了疯狂的堕落,选择有尊严地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陆一鹏自然非常清楚张雅茜对他是有爱慕之心的,只是多年来陆一鹏的婚姻虽然早已名存实亡,但是一向注重家庭形象的他在外人面前从来就没有表露过半点的不幸福。面对张雅茜多年来的爱慕追求,陆一鹏一直以自己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为由敬而远之。陆一鹏太了解张雅茜的个性了,这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人,对于她想要得到的人或物,只要给她有机可乘的一点希望,她都会全力以赴去争取,因此陆一鹏总是与张雅茜之间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那首《秋日私语》的铃音已经响了很久了,但是陆一鹏还在犹豫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接了之后又该怎么开口说话?终于铃音停了下来,陆一鹏此刻的心情是异常复杂的,心里在既想接又不想接的矛盾中纠结着。这时,陆一鹏的脑海中想起了女儿萱萱经常用的方法。

一家人围在一起幸福地吃饭曾经是陆一鹏最美的渴望,然而现实的婚姻生活是异常残酷的,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女儿萱萱的心情,陆一鹏几乎每天都不愿意回家吃饭,因为吃饭的时候总要面对孙雁冰那张冰冷得连表情都冻僵了的苦瓜脸,所以但凡有机会他就会带上萱萱去外面吃饭。

有时候,父女俩也会为吃饭还是吃面的事情犯愁,于是萱萱就会跟陆一鹏说:“爸爸,我们俩一起数这排到路口的店面数量,如果数到最后是单数的话我们就吃面,是双数的话,我们就吃饭。”每当此时,陆一鹏就会兴奋得像孩子一样跟萱萱一起数起店面,陆一鹏全然不顾旁边行人诧异的目光,陶醉于与萱萱一起时的幸福之中。在那时,吃面还是吃饭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与萱萱一起经历了那个让他们心灵美丽与幸福的过程。当然,父女俩还玩过掷硬币,数钱包里的钱总数最后一位的单双数等来进行两难时的抉择。

《秋日私语》的铃音响了一遍又一遍,陆一鹏微微闭上眼睛听着音乐,他把手伸到车窗外,仿佛触摸到了秋色无垠的浪漫与温馨。陆一鹏拿过烟盒,口中默念着:“还是让天意来决定吧,如果这盒子里的香烟是单数就接张雅茜的电话,如果是双数就不接了。”

陆一鹏把烟盒里的烟倒了出来,还有三支烟,属于单数,因此他决定接张雅茜的电话。然而当他拿起手机要接听的时候,音乐声突然断掉了,陆一鹏心想一定是张雅茜把电话挂了。

张雅茜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滨海雅茜进出口公司,生意做得非常大,她多次劝陆一鹏去她公司做总裁。要知道雅茜进出口公司在滨海市甚至在全省都已经小有名气,多家猎头公司从全国猎选不少高级职业经理人推介给张雅茜,然后没有一个能入张雅茜的法眼,因为在张雅茜的心目中,陆一鹏才是不二人选。张雅茜知道陆一鹏钟情于越野车,也曾经试图送一辆顶级的保时捷卡宴给他,但是陆一鹏既不答应去做总裁,也没收她的保时捷。

缘何陆一鹏在张雅茜的心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呢?在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的时候,张雅茜的公司也受到了冲击,但是战略敏感度极高的陆一鹏已经提前半年提醒她应注意并规避风险,而对于陆一鹏的提醒无论暂时是理解还是不理解,张雅茜都会绝对遵从。

在那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中,有不少外向型的民营企业因此受到影响而倒闭,而张雅茜的公司却能在大浪淘沙中一枝独秀,成为滨海企业中的标杆。后来当陆一鹏让张雅茜帮王一鸣一把的时候,张雅茜二话不说,短期借给了王一鸣一千万元,让王一鸣濒临破产的企业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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