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一鸣的喊声,杨维宁和五名侍卫杀红了双眼,拼了命地砍杀冲向那个方向。
此时的杨维宁,已经难以压抑住自己累积的情绪。他扔掉过去的样子和身份,倾尽所有精心准备了一年的计划,刚刚只迈出了第一步便被阉党轻易识破。所有的可能,连同亡父杨涟死前的那一点点的希望一并瞬间幻灭。而眼下还未脱险,忠心耿耿跟着自己十多年,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情同兄弟的心腹参将落入险境,自己近在咫尺却赶不到身前。这一刻,他宁愿前方那东厂刀下的人是自己。
而其余的五名侍卫也皆在杨维宁手下随一鸣一起成长起来,此时个个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手中挥舞的长刀力道早已放开,没了刚才的蓄力保留,手起刀落,所过之处已经没有一个活口,遍地是大块大块的残尸。剩下的东厂番子们哪里见过这等几近狂暴杀人杀佛的架势,纷纷连滚带爬跌开闪到了外围。之前围砍一鸣的一群人更是瞬间散开奔命头都不敢回。只留下一人,手里的刀刚插进一鸣的左肩,被一鸣抓住了刀刃死死不放,揪了半天没有揪出来,正面目狰狞对着一鸣一阵闷头猛踩。第一个赶到的杨维宁,一刀便削去了他拿刀的右臂。还未及他张口惨叫,随后赶到的几个侍卫,怒吼着只一眨眼的工夫便乱刀将其劈成了零散飞舞的肉块,一旁的东厂番子们眼见这惨状,双脚不受控制地朝外围大步退开。
借着这一当口的停顿,杨维宁一众人扶着被砍的浑身刀口大口吐着鲜血的一鸣,退到了路边的一处墙根儿。
五个侍卫围在外边对峙着不敢近前的东厂,杨维宁拧开水袋,洗净了一鸣双眼。
“大人…血玉,血玉,拿回来!”一鸣的眼睛刚刚睁开,便要起身,在身边找着自己的柳叶长刀。见此,一名侍卫冷冷盯着那些战战兢兢的东厂番子,踱步走到了刚才一鸣跌倒处,躬身捡起来一鸣的长刀,送了回来。围着的东厂众人,只是看着躲着,没人再敢有什么动作。
见配刀递了过来,一鸣伸手去接,众人这才发现,一鸣的右手血淋淋被那东厂劈的只剩下一根手指!
杨维宁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握刀的手攥的发抖。
“血玉喂了魏狗,杨某人不稀罕,众兄弟聚在一起,莫再走散。”言罢,杨维宁扭身从身边东厂尸体上撕下几根布条,将奄奄一息的一鸣捆在了背上,又捡起一鸣的长刀凑成了双刃。
“诸位兄弟,前面留给我开路,你们好生护好我的后面,咱们出城!”几人再聚成圆阵,步步为营杀向城门。
砍杀声又起,那活着的东厂们对刚才那一通砍杀还心有余悸,更心知肚明现在面前的这几人,虽个个身上有伤,可多了满腔的仇恨,那战斗力定是未减反增,更何况血玉已经到手,任务已完成了大半。因此,接下来的交手,多是挥舞几下兵器便闪退回一旁。
而在远处,拿到了血玉的陈察,重新翻身上了马,立在街心,眼看着杨维宁几人杀向外围。
这边的杨维宁,心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那便是带着一鸣杀出城去,救回兄弟这一条性命。至于陈察和他手里的血玉,已任其拿走早已不再多考虑。
奄奄一息的一鸣一口温热的鲜血吐在了杨维宁后颈上,浇的杨心里一颤,扭头大叫,“一鸣,看我带你出城!”
可此时的一鸣早已只有出气,没了进气,血沫顺着干裂结痂的嘴角把杨的肩膀浸湿了大片。杨维宁心如刀绞,他明白,即使杀出了城,没有神医即刻来救,兄弟这条命也是没什么希望了。
临近城门的一刻,城门下边儿的门吏纷纷四散逃开,可杨维宁却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你们走,我得救一鸣”杨低声一字一句说道。“不准多问,回宣府稳住大营,联系孙承宗大人救我。”
“大人!”侍卫刚一开口,杨维宁一个耳光便抽了上去。
“再多言,你害了一鸣!我自有良策保命,记得来救我和一鸣。他日再聚!走!”
五个侍卫红着眼,转身冲出了城门,夺了门吏的几匹大马,朝宣府镇扬鞭疾奔而去。
“陈察!”这边杨维宁朝远处喊道,“你知那一颗无价的血玉生肌,为何要配这破陋的石盒吗?你不想带回去的血玉,呈给你主子时变成一块废石吧?到时候,我想任你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说完,杨维宁笑着挥了挥刚才捡起的石盒。
陈察勒马立在街心不语,冷冷地盯着这边。
“这血玉自天竺入我中原至今已近千年,石盒虽破,却从未有换,你不想想又是为何?”杨一边喊,一边举起石盒走向陈察。“话已言尽,敢赌,你就尽管拍马离开。”
那周遭的东厂番子终于等到了这杨维宁力薄,纷纷提刀一拥而上,眼看又是一场厮杀。
“慢着!”陈察厉声喝止了众人,拍马到了跟前。
“杨将军,交出石盒,圣上面前我会替你求情,或可留你一条命。”陈察下马伸手走来,脸上表情恢复了初见时的和善。
“当然,可作为交换,杨某人还有事相求。”杨维宁环视四周,伸手指向路边一座大院,“走,去那院内讲,只你一人。”
循着杨维宁手指的方向,陈察和众人转身望去。一处高墙大院儿,乌漆的大门紧闭,石狮两侧分立,门匾黑底金字上书“王恭厂”三个大字。
这王恭厂,乃是隶属工部的皇家火药局,日产火药超过两千斤。除供这京城禁卫军火器之用,在辽东战事正紧的当下,更有产出的火器远送前线。其内存的火药,足有数十万斤。正因如此,皇帝把这王恭厂安在了远离皇城的京城西南角落里。见刚才东厂锦衣卫杨维宁三路人马鏖战正欢,守备王恭厂的十几名军士早已匆匆躲进大院,紧闭了大门。
未等陈察回应,杨维宁背着一鸣,径直向王恭厂快速走去。“一炷香,不来我杨某人盒俱焚,与那王恭厂一并消失。”
陈察对身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紧跟着杨维宁走向了那森严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