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崔护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都城长安。长安城内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沿街叫卖,有差役和兵丁往来穿梭。
按照惯例,崔护先去礼部投状,然后拜访达官贵族,名人政要。
考试在贡院举行,主要有墨义、口试、贴经、策问、诗赋等,崔护一一答来,很顺利的交了卷子。
放榜之后,他榜上有名,被录为贡士,两个月后,各贡士齐聚太和殿,经皇上殿试录取,崔护成为了一名进士。
不久之后皇上下旨,一甲进士直接由吏部授予官职,二甲者,需在吏部学习一年,然后再选派,三甲则需要学习三年。
一甲进士共三名,也就是常说的状元,榜眼,探花,他们可谓是春风得意,喜登龙门。同榜人要凑钱举行庆贺活动,先是以同榜少年二人在名园探采名花,称探花使。然后集体到杏园参加宴会,叫探花宴。宴会以后,同到慈恩寺的雁塔下题名以显其荣耀,称为“雁塔题名“。
崔护名列二甲之内,但这些活动他都要参加,因为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点面子是要给足的。
春去秋来,雪花又飘飘。转眼间崔护在京城呆了快一年了,他也常常想起绛娘,日复一日,思念益深,可自己却不能离开,眼看着期限将近,吏部选派官职的事情也快有眉目了。
这一日,终于有圣旨下来,崔护被授予安乐县县令,三个月后上任。崔护大喜过望,他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两个随从打马直出京城。
山路之上,马蹄声声,崔护顾不得欣赏春色美景,只是一味的催马前行,没几日就来到了那片桃林之外,看着不远处的草堂,崔护的心跳得厉害,一年不见,也不知绛娘长胖了还是瘦了,待会儿见到自己,她肯定会惊喜异常的。
来到门前,崔护跳下马,迫不及待的啪啪拍门。可是拍了半天,里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侧耳听听静悄悄的,难道说降娘不在家吗?
她能去哪儿呢?这附近十几里地都没有别的人家,就算是去串门也不可能的。难道说去田里劳作了?可是这附近。除了这一大片桃园之外也没有看到别的农田。
崔护走到桃林边向里望了望。此时的桃花正在凋谢,地面上一片落红。枝上桃叶稀稀疏疏,枝头上有几只小鸟在轻快地跳着叫着。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崔护又回到门口,等了大约有两个多时辰。他不甘心的又拍了几次门,依旧是毫无反应。
眼看着日暮西斜。崔护更加觉得惆怅万分。绛娘能去哪儿呢?难道说,她等不及自己,嫁给别人了?
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绛娘肯定不是朝三暮四无情无义之人。
此时,一个随从说道:“大人,看来这里真的没有人居住,眼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回去吧!”
崔护长叹一声,他拿出毛笔,蘸满了墨汁,在门上龙飞凤舞般的写下了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想了想,又将一小团纸塞在了门缝中。
崔护说道:“走吧,咱们先去前面的镇上住上一夜,等明日再来。”
第二天,三个人又骑马来到了门前。崔护看到门上的诗犹在,就连门缝中的那一小团纸,也都还在那里。看来从他们走了之后,这个大门就没有开过。
他不甘心的又等到太阳落山,这才满怀惆怅的离开了。
崔护回到家中,亲朋好友听闻他被授予了官职,都跑来祝贺,今天这个宴请,明天那个宴请,一直忙了十几天才稍微清静下来。
他又派一名随从去探看,那随从回来说,那家有人居住,他看到有个老人进出过。
崔护大喜过望,他将情况对父母讲了,他的父亲到是很开明,对儿子的私定终身一事并未深加责备,只是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可辜负了人家,明日多备厚礼,前去提亲吧。”
这次崔护多带了几个人,到了之后,一名随从便去拍门,不多时,果然听的里面有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外面何人?”
崔护说道:“博陵人崔护,前来拜访老人家。”
门猛然被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身穿布衣,脚蹬草鞋的老者忽地闪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一双眼睛就像是要喷火一般盯着崔护。
崔护吓了一大跳,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老者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众随从一见,连忙上来拉老者,口中乱嚷:“大胆,休的对我家大人无礼。”
崔护连忙呵斥道:“你等都退后。“
老者并未理会,他仍旧紧紧抓着崔护,口中说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崔护大惊失色,老人的话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张口结舌的问道:”老人家,你说什么?绛娘她。。她死了?“
老者用力的将崔护推开,他擦了一把眼泪道:”自从你离开之后,绛娘便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里只是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谁知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眼见她日渐消瘦,老汉我是心急如焚,多次询问之下,她才说了实情。我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在一个多月前将她带到五十里外的姑姑家暂住,希望换一个环境能缓解她的心情,她住了不到二十天,便嚷着要回来,许是怕你来了见不到再错过了吧?谁知回来后,她看到门上的诗,便晕了过去。
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又等了三天,直到死,也没有等到你再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她死的好冤啊,你说,要不是你,她能死吗?“
老汉眼泪纵横,泣不成声。崔护也泪水涟涟,他真是悔恨不已,早知如此,自己为何不一直在此守候?早知如此,就不该在家中把酒言欢,将绛娘抛之脑后。”
他擦了擦眼泪道:“老人家,不知绛娘的坟在何处,我要去祭奠一番。”
老汉一跺脚道:“你随我来。”
桃林深处,一座孤坟,一只黄狗蹲在坟前发呆,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看,慢慢的摇着尾巴走到老者脚下。
崔护扑倒在坟前,他越想越伤心:“绛娘,你为何就不能等到我回来呢?这一年来,我对你也是日思夜想,就盼着能早日将你迎娶回家,谁知却再也无缘见上一面。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说好的相伴永远,绛娘既死,晚生也不愿偷生了!你切慢走,等等我,今世无缘咱们来生再续。”
他说着猛然站起来,冷不丁抽出旁边一名随从的配刀,就向脖子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