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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渐渐消失的玉米林

我上班的新办公区,位于建筑物尚显稀疏的县城北郊。高大的办公楼后面,是正在征用和还没有征用的广阔田野。不过,按照城市规划和现在城市建设的扩张速度,要不了几年,这片区域将会发展成为这个新兴城市的核心区。不言而喻,当初办公区选址于此,决策者们考虑的也是要以行政中心建设带动这一个片区的发展,这无疑又一次非常具体地体现了中国城市建设的一大特色,这种思路以及实施推进的措施,假如放在当下的大背景下看,其实前面已有先行者,后面还会有数不清的变本加厉的效仿者。中国城市建设,在以人为本的口号之下,造就了无数的行政建筑景观,这些景观,被当政者骄傲地当作了自以为可以自豪的脸面。

早晨的时候,站在办公室窗户前,透过玻璃远远望去,经常能看见薄雾像轻纱飘荡,轻轻地氤氲了田野和不远处的村庄。田野上,大片大片的玉米林轻雾缭绕,朦胧,安静,神秘。等到阳光普照时,玉米林又变了一个样子,茂密,碧绿,郁郁葱葱,弥散出阵阵亲切温暖的绿光。有一天,趁同事不注意,我偷偷溜出办公室,悄悄穿过隔离带走进田野,独自一人钻进了密密麻麻的玉米林。平时,在办公室里远远地眺望,玉米是沉默的,它们站立在时光深以收获金黄,留下饱满的粮食。

等到了深秋,日子就会走得越来越快。我常常想,时光是不是在人们的等待中一路奔跑呢?玉米长长的叶片褪尽所有的绿色之后,变得枯黄、干脆。风还吹裂了玉米杆,绽开的躯体上如同时光的阳光纷纷扬扬地撒落下来,斑斑点点的光芒,在玉米的枝叶上闪烁,像一些跳动的音符。风里弥漫着让人心醉神迷的气息,此起彼伏的叶片,都在兴奋地沙沙作响,仿佛整个原野都沸腾了,我觉得这是数不清的玉米在欢唱。这种歌唱久违了,让我想起小时候一个人在玉米地中割猪菜或者寻找蟋蟀时,总会听到这种声音,缓慢、宽厚、沉稳,并且势不可挡。那种声音又一次将我包围,让我陶醉,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饱满和激动不已。随着季节变化,炎热的夏日一旦过去,秋风送爽的时候,一株株玉米就会变得一天比一天苍老,它们的叶子慢慢发黄,曾经健壮的身体渐渐干瘪。在凉爽的秋风里,玉米们依然欢快地摇曳飘舞,一种成熟的味道在蔓延,整个田野生动成熟起来。生命的轮回让它们走向死亡的边缘,但有的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所有的痛苦悄然而逝之后,剩下的往往就是收获——玉米不惧死亡,就是因为可留下了一些碎屑。隔着季节,我也能够看到,一片玉米倒下了,又段落散文集一片玉米接着倒下。金黄的玉米棒子掰下后,剥壳,晒干,脱粒,归仓。玉米秸秆也被运回了村庄,它们干枯的躯干一捆一捆地绑在一起,堆积在房前屋后,在黑黑白白的时间里面,耐心等待未知的命运降临——可能送进灶膛烧饭,也可能用铡刀铡碎喂牛,还可能倒进粪池沤成农家肥。玉米彻底收获完以后,整个原野也就空了。空了的原野,一下子萧条起来,裸露出真实沧桑的肌肤,漫无边际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让人总觉得空空荡荡的,有一种无边无际的落寞感。

最终有一天,田野上的玉米林会被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完全吞噬。不用在心里祈祷慢点,祈祷根本没用,这一天,其实来得会很快。但是,玉米林发出的声音,会永久留在我记忆深处。然而,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那是在呼唤离家的游子,还是一些飘荡的灵魂在孤独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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