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挤开厚厚云层射在大地上,如同个孩子一般带着情绪努力表现着自己,难得的好天气,苏黎是被敲碗声吵醒过来。
何东坐在凳椅上拿着筷子不停敲击着碗口边沿形成某种音律,不过会让人心烦意乱,苏黎用被子捂住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的他状态看起来没有那么好。
“这样会吵死人的。”苏黎索性猛地起身,睡眼婆娑看向何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表现的严肃,在经过三息对望,身体羸弱的他败下阵来,眼皮此时如同针扎似的难受。
“修炼不是不吃饭,等你真正踏入纳灵境后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何东自顾着夹着青菜里为数不多的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毛拔掉扔在碗里就着米饭一口刨下肚。
“没胃口。”
“过了饭点你只能进山林抓野鸡吃,不过你要堤防一点,你这幅身板儿估计进去也只是荒兽眼里一块送上门的干猴儿。”何东打趣,说完发现也不并是那么好笑,干脆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
苏黎不情愿摸索起床,到屋外一口井边打出一盆水,这是他昨天来时发现唯一有用的东西,凉水拍击脸上,清爽让人感觉清醒不少,特别是脸上那种油腻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石井构造的十分合理,山林内蕴含极多水分,在山道旁开掘出一道沟渠,直接通向世俗弟子房舍之外,流进那口石井内,这让人十分方便,苏黎就着井水下肚,这是正宗山泉,带着一丝甘甜味道,如果在山上没有人洗脚的情况下。
苏黎抬头,烈阳拂照在脸上,脸上有水珠的阻挡不觉得它有多么火辣,相反还有一种外热内凉的舒适感,远处旁高耸山峰,时不时有飞剑光芒疾驰而过,那是外门弟子屋舍之处,离世俗弟子也仅一峰之隔,但却比他们这鸟不拉屎的角落好上不少。
天喻道有四峰,苏黎所在的这一区域严格来说更像是一处附庸之地,伴在第三峰之下,也是最低矮的一处,第三峰与第二峰便是外门弟子区域,大宋帝国日益欣欣向荣,诸子百家争艳,修道界也不例外,在某些时候更是有过之,就连隶属末流的天喻道也不例外。
在天喻道最突出的派系之争便是第二峰与第三峰之间的较量,当然也只有这两峰实力相差无几,若第一峰的内门弟子与长老一出的话,这两峰也只有靠边静静聆听的份儿,当然脸上还要挂着很是受用的表情。
奇怪的是第一峰的高人从来都不管两派之争,更有高人一句“门内无争斗,何以伐敌?”之说无默许这一体系的存在。
大道三千诸法不同,第二峰与第三峰之争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一个法字上,第二峰派系主张的是暴力杀戮,用拳头决定胜负,而第三峰则是更倾向道术之流,毫不认同第二峰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两者间的争斗持续了几百上千年,各有胜负输赢,倒也没有存那一峰压着另一的局势。
两者较量自然需要一处场地,道术一出拳脚无眼,所以天喻道规划一处比武场地,虽然道门内默许派系之争,但严禁在门内寻仇打斗,更不可无视门规击杀同门弟子,若有化解不开的仇恨,双方可在练武场比斗,生死由天。
任何门派都会存在派系之争,个人恩怨更是数不胜数,练武场的由来更像是这些东西催化下的产物。
苏黎拿着脸盆走进屋舍,经过昨日李朝阳的搅闹,其他弟子看见他也会微笑示意,当然这份微笑自然不是给他的。
“你在磨蹭的话又只能吃冷米饭。”何东看着快没热气的饭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菜叶子中还夹杂着两块瘦肉。
苏黎没有接话,对着何东笑了笑,拿起碗筷吃饭,他心里十分感谢何东,如果没有何东的存在别说瘦肉估计连块菜叶子都吃不着,当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何东可以不挖矿石便可以获得饭食,不理解就不要去理解,有些时候不理解才不会平添烦恼。
饭食完毕,苏黎看看手上的红色扳指,同时何东也投来目光,带着不理解看着苏黎。
“我也不知道,早上洗脸的时候发现它变红了。”苏黎试着解释的说道,没有告诉何东昨晚的扳指发生变异的那一幕,他不是怕何东见财起意,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更是因为何东是他来天喻道愿意相信的第一个人。
听着苏黎解释,何东的表情更加疑惑,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捡起桌上的碗筷走出门去。
苏黎拿着那本典籍,心神再次专注在书内,尝试着触摸那道屏障,时间飞快流逝,一个人身心专注在某件事情,会忘记时间,忘记身边发生的事情。
三日后的某一刻,苏黎再次拿起书籍,阅读一遍后再次陷入沉寂,良久,慢慢的他发现一片漆黑世界之内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
光芒!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那道光如同一道引路之火,比天空的烈日更让人觉得刺眼,苏黎呼吸急促,小心注视着那道微弱光芒。
两者之间相望而凝,光芒在黑暗中不断沉浮,像是与他回应一般,聚集精神气,苏黎再次尝试,想要离得它更近一些,而后者在他意动的一瞬却消失无影,苏黎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苏黎无奈精神气收敛,缓缓睁开眼,此时他额头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就差一点。”在看见成功曙光的时候希望破灭往往是最打击人心的,苏黎此时虽有遗憾,更多的却是欢喜。
“能有进步也是极好的。”自我安慰的想到,苏黎低下头再次抚摸扳指,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苏家并不缺一件破衣服,相反家富万金,而他现在缺的是一份感情,一份来自父母的关怀,而这扳指正是一种精神寄托。
“你好像在吸我的血。”苏黎低声呢喃,像是在与某人对话,声音极小没有惊讶,仿佛述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昨日在精神进入脑海的那片黑暗后,苏黎发现手上的扳指颜色有所变化,由着鲜红转变成淡红色,隐约间更能看见一些血丝,在今早起床之后他却发现扳指内再次充盈着鲜红色。
苏黎想过把扳指取下来,了解是否在指环内壁上有存在自己所忽视的机关,而这一举动在实施后几息时间内宣布告破,他发现无论怎么扳指如同吸附在拇指上不移分毫,一定要取下的话办法只有一个.砍掉手指。
他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傻事,眼看着扳指吸收着自己血液,他不知道一天会吸多少,或许是一丁点儿,或许是一指甲盖,或许是一小酒杯,当然这些都只能眼看着,唯一能做的只能心里祈求扳指给条活路,他不愿意道没修成却被手上扳指给吸成人干儿。
在查看无果后,苏黎只能暂时放弃扳指的奇异之处,身体再次进入沉寂状态,缓缓闭上眼黑暗再次笼罩世界。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黎此时也算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那种感觉,可在吸收天地之灵的步骤上再次失败,这让他惋惜不已,可眼神中隐隐的透出一丝光芒,那是一种希望,自信与忐忑的融合,在最深处更是有一分倔强。
时间悄然划过深秋篇章,天喻道飘来今年的第一场雪,所幸来势不是很大,在丛山间稀稀撒撒,动物也大都选择挖个洞子钻进去挨过白色冬天,苏黎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在感悟天地之灵他已经勉强有些心得,可在纳灵一段始终找不到头绪,秀弱的眉间隐约露出几分焦急。
看着苏黎的变化,何东沉默,心中升起一丝自愧,略去这个冬天,在这天喻道也已经满满三年,而后者短短两个月在感悟之道上便超越自己,他认为修道与带兵打仗他更适合后者。
可大宋哪有仗可打?
何东收起复杂眼神,手掌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棉袄,他觉得屋子里有点冷,以至于让他早早的便裹上棉袄,思考片刻他干脆出门绕着屋舍一路小跑,嘴对着手掌不停呼着热气。
某一日,苏黎的黑暗世界,当初的萤火之光到现在已经有些衍变成繁星之势,恍惚间好似有一弯月牙躲在黑云之后。
苏黎整个人踏在大地之上,与天穹比较竟若得如一粒尘埃,或许连尘埃都算不上,几乎可以忽视他的存在。
苏黎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天空,不在去寻那弯月,心神如一井古水,波澜不惊,忽然间他的双眼赫然睁开,带着一股惊人之气直逼苍穹。
“还不下来!”苏黎暴然怒喝,青色发丝无风自动,在他羸弱的身体上竟然慢慢浮现了一种势,一种绝对的自信。
随着苏黎怒喝响起,空中繁星竟有颤抖之势,但最后依旧在原地沉默,姣白的光与世界的暗相互沉浮,形成一幅妙不可言的画面。
“灵来!”苏黎再次低喝,整个人气势陡添一分,如果方才的那种气势是自信的话,这时的他更有一些霸道。
天空中繁星剧烈颤抖,终于在某一瞬坚持不住,带着一道余光朝着苏黎降落而去,在有一颗星辰降落之后,整个天空毅然呈崩塌之景,天空繁星以苏黎为中心如同域外飞石一般,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光,场景莫不壮观。
随着繁星落下,苏黎身体四周幻化出一道光华,如同上天神子降落凡尘间,带着一股圣洁之息,在这一刻他便是这个黑暗世界的主宰。
“纳灵一层!”苏黎蓦然睁眼,黑暗世界随之崩离塌析,光明再次充满他的世界。
“六个月!终于踏入纳灵一层!”苏黎神色激动,顾不得全身排除的杂质臭汗与何东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如果没有何东的支撑,他估摸着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能踏入纳灵境,成为一名真正的修道者。
何东仰头屏住呼吸,眼中带着浓浓的戏谑之意,“要不你去洗洗?”
苏黎才缓过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带着脸盆便往井口而去,何东看着苏黎背影,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感情。
何东转进屋内,拿起笔纸平铺在饭桌上,手指下笔尖墨飞扬,书罢离门而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至于苏黎此后在天喻道四处打探,终究是没有得到下落。
苏黎沉默看着桌上纸条,良久,对着纸条一拜,如果六个月的时间可以了解一个人,他却在成为一名修道者时失去一个朋友。
收拾好包袱,苏黎换下那身灰色制服,白衣着身,整个人多了些清爽之气,眼神依旧是那般清澈,但仿佛已经没有了喜悦,多得是不解与迷茫。
没有告知任何人,将屋子收拾一遍,苏黎沉默离开世俗房舍,看了看那口石井,那排房,那扇门,李朝阳踢门如似昨日,而唯一的朋友却已不在。
走在青石道,树荫遮蔽烈阳,蝉鸣如泣,嘶声竭力的宣告夏日的酷热,地上一道弱小的黑影渐渐消失低矮在第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