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仍射出垂死的光芒,挣扎着想要将一切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两个人站在断崖处,俯视着这片森林,如果浴血儿在场,他一定会认出其中一个人——那个救过他性命的中年人。
中年人此刻眉头紧皱,似是在苦思着什么,难以得出答案。这时,另一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开口打破了寂静:“啧,真是不错的风景呢,在这个小地方也能有这样美丽的日落。”中年人沉默不语,那个男人微微一笑:“句芒师父,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名为句芒的中年人顿了顿,反问道:“有剑林的地方又岂会一般?”
男人面露喜色,眼睛眯成一道线,嘴角翘起诡异的弧度,看起来甚是邪恶:“帝息宗那些自大的家伙们此时此刻也在这个林子里四处寻觅吧?”句芒没有接话,男人继续邪笑:“也是多亏了他们的恨裳,咱们才能追到这里。”
苟芒深吸了一口气:“牧昉,剑林真的值得咱们这么做吗?”男子名为牧昉,听了苟芒的问题,他没有丝毫迟疑:“当然了,师父,你也知道剑林对咱们来说多么重要吧?这难道不是我们一直追求的吗?。”
见苟芒没有反应,牧昉冷笑一声:“师父您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这可是个很愚蠢的决定哦。”句芒语气一硬,直言道:“我,生为剑阁人,死为剑阁鬼。”说着,他转身想森林里走去,给牧昉留了个背影:“时间不等人,走吧。”
牧昉用白皙无暇的,仿佛女人般的手扶了扶额头,无奈低声:“真是个吓人的老头子。”说罢,他便转身随着苟芒消失在丛林中。就在二人对话结束不久,太阳射出最后一道光芒,无奈消失在边际线,黑暗笼罩了一切。
正坐在树枝上没有话题的两个小孩,浴血儿和咏曦,浴血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也有些不耐,但咏曦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浴血儿心里很是烦躁:“今天太阳落的好快。”
之前他苦恼着思索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咏曦聊着,心中暗骂自己笨。这天一黑,看不清咏曦的脸,他反而勇敢起来,下一秒就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就突然被咏曦拉起手,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因为没有做好准备,给摔倒够呛。
“霉日,霉日,竟然赶在今天.”咏曦俏脸上写满紧张和不安。
她没有理睬浴血儿的疑问,拉着他全速奔跑。浴血儿是猎户,平日没少奔跑,身体素质比同龄人要强许多,可是今天他才意识到同样有小孩跑得飞快,而且还是个女孩。
“咏曦!怎么了?咱们跑什么?”浴血儿拼命赶着她的步速,咏曦却没有理睬,无奈,他只能配合。时间久了,浴血儿也感觉到不对,似乎身后有人在追着他们,他来不及回头,咏曦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要浴血儿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摔倒。
他熟悉这里的地形,这时他才发现咏曦正带着他向猎城的方向靠近,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不及询问。身后悉悉索索,追逐他们的人在迅速逼近,尽管他俩的速度已经超过成年男人全力奔跑时的速度了,但对于追逐者来说还是不够看,而且浴血儿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如果不是咏曦拉着他,他就只有躺着的力气了。
咏曦贝齿紧咬,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找了个灌木茂盛的地方,将浴血儿推了进去。浴血儿累得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如果再保持那样的速度继续跑,他就有可能累死。
咏曦看得出这个速度对浴血儿来说太过勉强,但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浴血儿疑惑不解,先是拉着自己跑了半天,丢了半条命,现在又把自己藏在灌木丛里不让出来,他不知道是谁在追他们,但有一点他清楚,追他们的人绝对是来者不善。
“等等,你去哪?”咏曦没有回答,而是解下手腕上又一根红绳和一个铃铛构成的手链,绑在浴血儿手腕上。在后者发呆,没反应过来时转身而去。灌木丛被遮蔽的很好,除了他俩进来时开的口,透过那个口,浴血儿还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当咏曦刚出去时,几个高大的身影就包围了她。
“你跑什么?”一个身高达到两米的魁梧中年人质问着咏曦,小女孩眼神中满是恐惧,当她刚要开口解释时,魁梧男人的大手毫不犹豫扇在她的脸上,咏曦哪里受得住这巨力,呜咽一声倒在地上。
只是这一下,她俏丽可人的脸上就多了个红印,嘴角流出鲜血。浴血儿看在眼里,震怒,他刚要开口怒吼时,手腕上的铃铛中生出几缕绸带,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将浴血儿的嘴封住,然后又将他双手双脚绑住。
浴血儿惊愕之余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正在这时,追逐他们的其中一女人似乎感应到浴血儿的存在,眼角余光瞄向他的位置,她的动作细微,其他人没有察觉,浴血儿不自觉屏住呼吸,还好那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没了动作。
咏曦艰难的站了起来,抹掉嘴角的鲜血。尽管她只是个小女孩,但挨了那么重的一下,眼中仍然没有多余的液体。“对不起,咏海大人。”
咏海,那个魁梧男人,听了咏曦的道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冷冷道:“适逢霉日,你的力量最强,能不能找得到剑林就看今晚,别再弄出任何差错!”咏曦点点头:“是。”咏海转过身,对他身后的青年人道:“咏宇,你负责看着恨裳。”不同咏海,咏宇看咏曦的眼神中有一丝怜爱,方才看到咏曦挨了一巴掌,他的身体不由一颤。
“是,父亲。”
咏海转而对他身侧的另一个人,也就是刚才感应到浴血儿存在的那个女人道:“白雾,你没有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吧?”白雾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不亚于咏曦,她吞吞吐吐道:“对不起,大人,属下失职了,属下,甘愿受罚。”
咏海冷哼一声:“关键时期,不容许有战力损失,等回到宗门再论惩处。”
白雾美目一闭:“是。”咏海没有迟疑:“我们走。”说罢,就带头离去。其他人面面相觑,跟了上去。
咏宇,那个青年,他来到咏曦面前,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道:“.恨裳,走吧。”咏曦抬头看他,眼中竟然泛出泪花。咏宇吃了一惊,就在那一瞬间,他心里有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
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悲痛,他转身道:“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咏曦跟上他的背影,走两步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浴血儿藏身的灌木丛,眼里尽是担忧和不舍,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浴血儿眼睁睁看着咏曦消失在视线里,他拼了命要挣脱这“救命”的束缚,然而除了嘴里发出的呜呜声,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什么感觉?珍重的人在眼皮下被别人带走,而自己只有看的份。
浴血儿心急如焚,如果他那时候能跑快一点,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被捉住了,如果他有力量,就能打败那些人,将咏曦带回来。但事实告诉他,这绑在自己手脚上的绸缎他都无能弄断。
他想保护浴天,保护父亲,但一直以来都给当爹的带去一大堆麻烦。他想保护咏曦,保护朋友,但最后被保护的人,还是弱不禁风的他。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身上突然多了莫名的力量,与绑在手上的绸缎对抗几分钟后,只听见砰的一声,绸缎碎裂,在空中消散殆尽。
挣脱束缚的浴血儿冲出灌木丛,听从潜意识的指挥,铁了心要去救咏曦,但他不知道往哪里走。这时,他忽然回想起刚才那些人的对话,其中谈到了剑林。他毫不犹豫,脑袋里还原记忆的地图,朝着他所知的剑林的方向跑去。
森林某处,一伙人正坐在裸露在地表的树根上休息。
“哎呀呀,霉日也是不讨人喜欢呢。”牧昉拍死一个飞虫,顺便将尸体弹到旁边一个随从身上,那个随从也不闪躲,像一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牧昉嘿嘿一笑,转身对句芒道:“师父,什么时候动身啊?”
句芒一个眼神也不给他:“再等。”
牧昉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利器——一双指尖无比锋利的手套:“咱们到底在等什么?”句芒这时才投来不耐的眼神:“你要是不耐烦可以先上,试试你在咏海手上能走出几招。”
一听咏海这个名字,牧昉才无奈闭嘴,嘴上仍然噙着邪笑。
“先前在帝息宗面前示弱,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就算他们真的发现了剑林,要短时间转移也不可能,必须分担几个人为恨裳护法,那时就是动手时机。”句芒面无表情道:“如此,剑林就是囊中之物。”
牧昉拍拍手:“啧,有剑林专家就是不一样。好嘛,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句芒抬头,看着灰暗的月亮,搓了搓手,心中道:“今天是最后一次。”
森林另一处,正在发生一场屠杀,地上躺着十几具死相凄惨尸体,唯一活着的剩下半条命的霸决门弟子被高高提起,浴天双眼通红,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在这片森林里?”那个弟子已是吓得屎尿齐流,用颤抖的声音道:“别杀我,别杀我。”
“快说!”浴天手上一用力,那个人面色更红了,双目突出,只剩下一口气:“有,咳咳,有一百多人。”
“全是你们霸决门的人?”
“有,有许多是赏金猎人。”
浴天思索一会,然后冷冷一笑。他弄懂霸决门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这不是很容易吗?”浴天笑了笑,他没有收手,而是直接将他的脖子捏断,上演了无比残忍的身首异处。
浴天提着那个人的头颅,站在原地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才有反应,今晚,在这个森林里,有许多不速之客,他能感觉到几股强大的灵力,那些灵力远远不是死在他手上的幽灵二人组能相比的。
眼下还不知道浴血儿在哪,浴天心急如焚,之前还能隐约感觉到儿子的气息,但就在刚才,那气息就断了,这不排除死亡的可能。正在浴天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感应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来自于远处的丘陵。他不知道浴血儿会不会在哪里,他只能赌一赌了,同时,他感应到那些强大的灵力都在向同一个地方汇聚。
今晚,真的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