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客栈里]“二皇子殿下,按人间的日子来算,下仙已不见了快一日,杳无音讯。”女子急得来回踱步。
“王母连秘养的战凤都用了,很快便能找到。话说回来,连本体都带下来人间,那个落尘之于你和王母真是重要。本皇子倒很好奇,这里面的故事。”男子坐在坐桌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击着桌面。
“恕夕霞不能言。”
“以命相挟也不说?”
夕霞闭眼低头不言。
“干嘛这么严肃,天界谁不知道二皇子凤宁最不务正业,况且与你为敌?我也不傻,我且先歇一歇。”
[入夜]岩兰村家家户户点起昏黄的油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弥儿家也不例外,弥儿阿爹离家与人商量事情。
“阿娘,弥儿要和大姐姐一起睡。”束着童髻的弥儿扑到她阿娘怀里。
“你莫要淘气。”弥儿阿娘刮了刮弥儿的小鼻子,弥儿又往她阿娘怀里钻了钻。
“不知该唤姑娘什么?”
“缘。”
弥儿阿娘愣了一会,转而似乎是释怀的笑道“也对,富贵人家出门在外是要小心些。”
缘欲言又止。
“缘姑娘怎么力气这样大?能从那邓武壮汉手里抢回胡姑娘。”
“我听说你们人类有种叫医术的东西,这医术中又有穴位一说,大概如此罢了。”
弥儿阿娘闻言,又是一会停顿后哈哈笑道:“缘姑娘语气甚是幽默。我从前也听闻穴位之妙,今日听夫君描绘姑娘的手力之大,初也不大相信,毕竟姑娘长得这样秀气。原是有穴位这一层玄机。”
发现自己被忽略的弥儿挪出自己阿娘的怀抱,又扑向了缘“阿娘,弥儿要与缘儿姐姐一同歇息。”
“你莫要让缘姊姊闹心,与阿娘歇息。”
缘不敢碰弥儿,因她意识到人类身体承受不起自己的手劲。弥儿也就三岁的年纪,不高。缘没有抱她,她就把头埋到缘的腹部位置,两只小手紧拽着缘穿着的麻裙腰身处。
“这孩子,真真是与她阿爹惯坏了她,缘姑娘别介怀。过来,弥儿。”
缘能感觉弥儿的脸又贴近了些。
“岩诺弥!”
这一唤,缘更明显的感受到脸贴住自己的小人身体一震。
“随她罢,弥儿是个惹人疼爱的,不会碍我。”缘还是开声了。
“诺弥,莫要淘气让姊姊闹心,听见没。”弥儿阿娘妥协,叮嘱了一句。
弥儿惊讶抬头,继而欢喜的蹭了蹭缘。
“弥儿且去洗漱一二,然后自己去睡,姐姐……姊姊一会再来。可做得到?”
“能!”说完弥儿迈着小退跑开。
“平日里我们家就少村子外来的客人,像缘姑娘这般的客人更是稀少。弥儿这孩子,岩兰村里的孩童就属弥儿最小,三岁,顶上的一位都有六岁。因为弥儿小,大都不愿意与弥儿戏耍。如今见了缘姑娘,也是想要有个玩伴罢,小孩子心性,莫要见怪。”
“弥儿……”缘看了看弥儿离开的方向。
“弥儿重慈在她阿爹刚弱冠便登极乐,弥儿三月大,她的祖君也骑鹤西去,把村子交到她阿爹手里。
在胡姑娘碰上这桩事前,岩兰村一直都无大事,邻间友好,安宁得很。”
“聊什么呢?”弥儿阿爹推门而入。
“回来了?正说起胡家姑娘那桩事。”
“说起这件事……”弥儿阿爹躬身两手合于胸前,头抵至手。“谢谢姑娘了”。
“缘,只是报恩,不为它求。”
“姑娘,那邓武,定不会当过岩兰村。商讨了许久,这是岩兰村的事情。所以姑娘,为了不祸及您,明日一早我们就把您护送走,离开岩兰村。”
“人,是我伤的,他定会回来寻我。缘没有打算要走,若是替我担忧,大可不必,我在,还能护你们一二。缘说过,是为了报恩。”
月老曾与缘提过,凡器伤不到人形丝毫,但魔器可以。无论何时都要保住仙根,却没提及仙根在哪。
[夜深]弥儿在床榻的内侧沉沉的睡着,缘坐在床沿边。屋内飘浮着淡黄色光点,“源头”是弥儿小脑袋上方淡黄的光球。
“淡黄,是个不错的梦啊。”缘摸了摸弥儿软软的头发,弥儿哼哼转了个身。
成仙后没有饥饿感,不必进食维持活动,但魔不同。被放置在桌上的黑蛇警惕的吐着信子。
“你也不想睡?带你一起去练练手如何?”缘走到桌前,伸出一只手,黑蛇慢慢缠绕缘的手臂。
“出去后你就下来,我怕你会伤到,懂就别吐舌头。”黑蛇似乎真的听懂了,没有再吐信子。缘摸了摸它的头部。
因为是村长,所以弥儿家在村子最前面。出了弥儿家,黑蛇离开缘的手臂,落到地面。
村子正前方,有两只魔物朝着岩兰村逼近。
“我没有实战经验,只能在实战中找经验。多你一蛇,我没那么怕了。”缘闭上黑瞳孔的双眼。
妖与魔区别在于其行为,妖专注佛修有成仙者,反之相悖者,沦为魔。天有帝君,魔有魔君,而妖无王。总而言之,全凭造化。
[岩兰村村口]两只化了人形、一高一矮的魔物,尖长且黑青的指甲,普通百姓的穿着。
“我能闻到浓郁的仙气,是仙啊,是仙啊。咬上一口,能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吸人血了吧。”
“仙,真的是啊,如果能取得仙根……我感觉全身都在沸腾。”
一双缓睁的紫眸,在黑暗之中尤为诱人。
“哥,有什么冲过来了!”较矮的魔物出声。
“砰”的一声,一团黑影重重地撞击地面。
“这就是……仙?”矮魔物震惊。
那团趴在地面的黑影正是缘。“很好,再来!”缘爬起来,又冲了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缘不断被打飞,又不断爬起来。一开始,黑蛇盘曲着,一副看客的样子。后来,缘落地次数增多,它索性用尾巴捂住眼。
“哥,这神仙是不是在逗我俩兄弟玩?为仙,怎么这样弱。夫人等着人血养身子呢,直接取了仙根就进村吧。”矮的魔物建议。
高的魔物思索了一会,“二弟有理。”他伸出留着青黑指甲的手。
还未等缘自己爬起来,就有一股吸力拖动着她,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指甲陷入了一点。
“剖人放血我会,仙么,二弟可懂?”
感觉周围安静下来,黑蛇移开尾巴,眼睛闪过一抹金色,露出的是与之前不一样的纯金色瞳孔。继而流水静止,一只欲扇动翅膀鸣叫的鹰,生生的停住了;夜间凋落的枯叶还飘在半空,离地半丈,魔物仅掐住缘却没有任何动作。一切都被定格,除了那条“蛇”。
岩兰村村口突然多出了一位年轻男子,一身青蓝长袍,金边的立领、斜襟上的金龙形盘扣,袍身无案,华丽与朴素间把握得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魔障手里夺回缘,同时向方圆百里的人和妖都施了催眠。
水继续演奏它流动的乐章,叶调皮晃动着飘落,鹰划空鸣叫,时间又继续流逝,似乎那停顿的片刻不曾存在过。
[某人间客栈里]闭目养神女子的眼猛然睁开,看向了鹰鸣的方向,她释怀的笑了。
缘惊恐的抬头,看着把手放在自己头上的男子,明眸皓齿,线条分明,嘴角微扬。
男子看向两魔物道,“我现在十分不满。原本逃出那闷地方,在草丛中休息,却被一个人形难分男女的下仙捡走。修为高却不会御法,莽夫一样只懂得横冲直撞。我才刚有兴致,你们就要夺仙根,这样就不好玩了。”
“哥,他没有任何气息,辨认不出是什么物种。”矮魔物言。
“是那条蛇。”高魔物反应过来。
“答对,有赏。”他淡淡的笑着,俯身对缘耳语,“闭眼。”
缘闭上眼,只听到一响指,继而是水声,似乎是水从村里涌过来。
实时也确如此,岩兰村里的几口井喷出数丈高的水柱,汇成龙的形状,涌向了两只一高一矮的魔物。在距离魔物四寸远时,水变为冰剑,数不胜数,直插魔体。
两魔物同时一声闷哼,矮魔物确不忘威胁一句“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哪个种族的吗?”
“我知道,白蛉,但这又如何?”男子声音平稳,没有丝毫不安的起伏。
“你杀了我们,你会给你族人带去毁灭。”
“是吗……”他的食指与拇指捏合,冰变成泛着寒光的剑,一寸寸深入。他一抬手,插入魔体的无数寒剑如数拔出,伴随两白蛉的惨叫以及对黑蛇族的诅咒,最后剩下魔物两具千疮百孔的魔体。两只白蛉口吐绿色液体,身上也不断涌出深绿色的液体,一阵恶臭。片刻消散,仅剩两颗形状大小不一的晶体浮在半空。
贰日,缘神情恍惚的坐在弥儿家的会客厅里。看着年轻男子颇熟练的与弥儿阿娘打着招呼,弥儿围着年轻男子好奇的左看右看。
良久,弥儿喊了一声“真的是缘儿姐姐的夫婿。”
缘惊得坐不稳从凳子摔下,又尴尬的站起来清咳两声,迎着弥儿阿娘一脸的祝福,硬着头皮拉着年轻男子往外走。
“你是谁?”缘问。
“玄凙,你捡回来的黑蛇呀。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又是谁?”
“缘。”
玄凙挑眉俯身,“你是下……唔……”弥儿蹦出来,缘及时捂住了玄凙的嘴。
弥儿先是一愣,继而小脸蛋一红,捂着眼睛,嘴里一边念叨着“阿娘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跑回屋里。
“不是,弥儿,听姊姊说……”弥儿已经跑进屋内,缘瞪了一眼玄凙。后者耸耸肩,摸了摸缘的头顶,又若有所指的看了缘一眼。“我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缘顺着方向看到的是自己胸前“你……”
远处,有一对兵马在靠近,为首棕马上的大汉满腮胡子、凶神恶煞。紧随其后的马上坐着一位身披宽大黑袍的人,帽子遮住了整张脸,一手握马绳,一手握笔。
万里外的夕霞和凤宁,也正往这边赶来。
这是风雨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