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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迷路

我坦言,我迷过路,而且不止一次。不过,最记忆犹新的,要数在家乡的第一次迷路。

那是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妈妈走亲戚去了,我突然想她。负责管护我的曾祖母连哄带骗,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出来的办法,不但徒劳无功,反而愈发不可抑制,万般无奈,只好临时抓差,花五分钱让一个十多岁的堂兄送我去邻村实现母子相聚。

我家门前,就是街道。当然,和现在的街道完全不一样。那时的街道,是乡亲们趁着“公社化”的热潮,用土堆起来一条宽约五米的土路,路面铺上一层鹅卵石,再洒上沙子修成的;路的两边零零落落地散布着一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木头房子,朝路的一面开着店铺,店铺后则是住家,店铺和店铺间还杂夹着果树、稻田、菜园子……这样的街道和城市的大马路比起来,当然土得掉渣,但是和泥泞的乡间小路比起来,却是历史性的“大跃进”了!反正那年代根本见不到汽车的影子,连自行车也只有几个乡干部偶尔骑过,乡亲们走在这样的路上没有杂草、没有泥浆、宽敞得不需要避让,就够惬意啦!

这样的路,却让涉世初浅的我有了刻骨铭心的情感体验。没走多远,护送我的堂兄便被一家食杂店吸引了,那时候口袋里有五分零花钱便是一种稀罕物,意味着可以买五粒糖果或两块光饼或一包瓜子……这等好事他自然不会乐意与我分享,于是就打发我先往前走,他独自喜洋洋地钻进了店铺。也怪我天生胆小,一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越走越怕,终于胆战心惊地停住脚步,回头看看他还没追上来,就赶紧返回去找他。不知是他又换了一家店铺,还是我认错了店铺,反正我连找了两家店铺,都不见他的身影。就这么一错过,让我身陷前路迷茫、归途不识的境地,惊慌之际涌上来的是愤怒、悲伤、无助、无奈。家乡的“街道”上便出现了一名哭泣着的迷路孩童。热心的乡亲路过,也会表现出关爱,由于我讲不清家庭住址和家长姓名,都只能安慰几句,让我不要乱跑,乖乖地坐在路边等候。

似乎在惊恐与无助中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妈妈出现在视线中,我才恢复了本能的自信与尊严。可笑的是,那位堂兄因为把我带丢了,害怕责罚,居然惊恐地不敢回家,连累家族中一拨人又要四处找他,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找到。

经历过这次痛苦,我非常容易就记住了自己和家长的姓名,还有家庭住址;同时也积累了一条人生经验——迷路时不能瞎走,要么“迷途知返”,要么依靠别人带领,要么问清楚再走,要么干脆原地不动等待亲人寻来。此后,在人生的旅途中尽管也还有“迷路”现象,倒是都能从容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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