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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孩子

夜深了,一个孩子难以入眠,轻轻地开门出去,田野正在酣睡。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孩子习惯了在心绪落寞时一个人静静地散步,又或是躺在铺满夕阳的草地上吹吹晚风,直到忽然意识到,此刻是该回去了······

慢慢地,如同循着自己的呼吸又或是不由自主的意识,孩子走进了一片杨树林。已经是深秋了,依稀可见夜空里参差着些光秃秃的枝干,脚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感觉如同破碎的欢愉。慢慢停下脚步回望村落,它还在黑暗里沉睡,而且这种黑暗似乎阳光也无法驱逐,也许就像一个咒怨一般吧。

这里的欢笑,这里的苦难,都如同浅浅的梦,经历着却又那么失真。孩子最向往的事物是山、海、风和草原,孩子总是有着些奇怪的想法,他听不太懂旁人的言语,旁人也总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于是更多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这样,一个人悄悄地散步,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着节气的变化,感受草木的气息,感受星和月的光波,······直到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孩子停下了脚步,坐在了树林的边缘。呆呆地望着远处,那里有一条河。“河对面和这里应该也没有太多不同吧”,孩子漫不经心地想着索性躺下身去,“要不就在这熟悉又亲切的草地睡上一觉吧”,可是今夜毕竟难以入眠。孩子坐起来点燃一对篝火,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这里,这些跳动的火苗是如此的灵动、美好、可爱,可又是那么的渺小和微弱······

除了那火苗,还有枯叶焚烧时所散发的轻烟,它有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是干裂的,淡的,短暂的。这种香气令人平静,有令人眷恋,于是不断地收集秋叶,一片一片的添入火中,······这就是生命最后的燃烧。

当一种光明只能点亮方寸之地,当这光明被无法挣脱的黑暗包围,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习惯于黑暗也许比伴着微弱的光明意识到黑暗巨大的存在更令人心安理得吧。

良久,周围的落叶都变成了灰烬,在光和热的一瞬里,时间也悄悄地溜走。天边已略略泛白,看来早晨快来临了,孩子灭掉了火堆,起身回去。回去的脚步总是有点匆忙的,来到门前,轻轻推门进去,在天还没有大亮前,孩子似乎可以酣眠了,希望没人来打扰这个短暂而安宁的梦乡。

梦里,孩子的一个梦里有一道田埂,一群欢呼雀跃的伙伴,一种定格的遥远的亲切。梦里的色彩永远是简单的黑白,影像只是一些浮光掠影的碎片,就像曾经残留的记忆。

终于孩子要远离这个村落,虽然这里有他熟悉的河滩、草地、池塘、羊群、风和落日,但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孩子属于远方······

离开时,孩子很平静,没有留恋,没有不安,没有新奇,好像这样的旅行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驶向远方和未知的车沿路远行,孩子心中忽然响起了一首简单的曲子,它似乎已经很古老而鲜有人知,那是一种缓慢而飘忽不定的旋律,时而停滞时而轻叙,如同屋檐滴落的雨水,如同积水里的波纹。

孩子眼前忽然浮现了青青的稻田、傍晚的蜻蜓、轻舞的归燕、流淌的河流,或许失去的或者将要失去的事物总给人美好的错觉吧。

前方总是给人落寞的预感,孩子却愿意这么流落,就像水落石出一样的清楚,这种感觉就叫但求心安吧。孩子很钦佩那些目标坚定并且勇往直前的人,但他却并不那么执着。对于孩子而言,生活没有太多一定和必须,很多事用心去做,却不强求什么。人生不过几次眨眼的功夫,不拘于形式,不违于心意,只要孩子还能懂得自己便可以继续前行。

孩子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说着不一样的话,做着不一样的事。天边黑云翻墨,自西方的天空压向地面,感觉像一个黑暗的殿堂,光明黯淡,风声息了,雨却迟迟未来,孩子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日,孩子收到消息,村落消失了,没有任何的先兆,就在那个黄昏,就在人们辛劳了一天吃罢晚饭之后,就在人们准备安眠的时候,就像挂在墙上的画突然不明原因的落了下来。

可孩子似乎并不意外,他总是认为所有的意外或是命中注定,或是理所当然,因为不拒绝任何的命运和遭遇,所以也就没有意外。村落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孩子没有太多感受,只是梦里有一个追逐萤火的少年远去了,梦里有一些安静的泪水浇灌着青青的稻田,梦里有一个完好的村落。于是孩子总能梦到村落又回来了,起死回生一般的回来了,孩子在梦里敲打梦境的真实,总是说服自己,是的,就是这样,村落又回来了,村落死了,可是它又从坟墓里走了出来,生龙活虎。可是梦醒之后孩子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是他想多了,梦毕竟只是梦,怎么会是现实,梦里可以相信的事,醒了却不能当真的,这确是多么可惜!

也许这样的状况持续久了,孩子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那么在梦和现实里徘徊,直到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吧。于是孩子断然地扼杀了美梦,抽离了村落的羁绊,对,村落已经死了,是的,确实是死了,不在了。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果然梦里没有再混乱了,醒了也就没有怀疑了。这样,孩子似乎漂泊得更彻底,更无畏了,就如同预感的和设想的一样。孩子总是猜测着一些事,然后自己仿佛就按着自己猜想去尝试,然后放手任之,而结果总能和料想的一样,所以有时候孩子认为他这一生仿佛是循着某种印记前行的,又或者说他在重复着一些似乎以前经历过的事情。

虽然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很多东西,但这并不能完全限制一个人,你仍然可以成为自己,只要那不是什么太异想天开的期许。孩子有自己的王国,有坚固的城池,有自己的规则,因而从某一方面来讲,孩子是坚强的。于是孩子总能坚持自己的方式活着,不用过多理会旁人的理解,因为那些真的没那么重要。孩子总认为能理解的人自然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也不用去多说什么,风流云散,顺其自然或可水到渠成。

时间随风而逝,陌生的地方也会慢慢熟悉,而这种熟悉往往给孩子一种困顿的感觉。或许孩子寻找的事物远去了,或者曾经的梦已经破灭了,因而这种逗留更显得落寞而没有意义。虽然时光让某种失落变得清淡,但孩子终于还是要继续旅行。

路过不同的风景,路过不同的生活,孩子似乎并不留意都市的虚无的繁华又或是荒漠朴素的单调。对于孩子而言,如果能有时间让他在忙碌之余去静静地散步,清晰地思考,美美地睡觉,让他有时间呆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他不被过多的打扰,这样,无论怎样的生活,对于孩子而言都将是美好的。而唯一的是孩子似乎不愿长久的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就像风一样。

有些时候孩子会计划一次出行,却总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多是凭着感觉,随时地变换方向,多是在路上临时决定下一站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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