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大概唯有这句诗才能表达我此时的心境了?
默契的时候,相顾无言却能心有灵犀,微微一笑就能懂得心意。但总是因为短暂,才让人珍惜,令人怀念。我看着李欣然,感受着久违的默契,心中的涟漪亦激起了千层浪。
其实,相视不到半秒。
之后的点名,十分顺利的进行了。只是我在思考,如果丁静没有助我来到高一1班,我或许还会惊讶她竟然也在高一1班,还有她怎么知道我在高一1班的?这让我十分的困惑,难道她早就调查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当然,我不得不惊叹,如今的她,确实算得上美女,生得灵秀,还有水白的皮肤,看似淡雅的气质和她娇蛮的性格,恰恰把我心里本来就很少的关于小时候的“他”的记忆覆盖了。我想这两个原因应该算是我记得她的理由了吧。
正当我思绪回归的时候,点名恰好结束。
“为了同学们今后的学习交流,待会同学们轮流按表作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接着班主任走到我的身边并且拍了拍我的头说道,“给大家一分钟时间准备,管周寒,你第一个。”
我十分,极其郁闷。暗叹,谁叫我那么蠢呢?这一想就过了十几秒了。
一分钟到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上了讲台,看着台下近半百的同学,我突然有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我感到彷徨之际,一声娇吟传入我耳畔。
“管周寒,你不是会吟诗吗?”
我一眼望去,竟然是丁静这个家伙在叫唤我。不过,她似乎再次帮助了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诸位,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与会高一1班,同窗是可嘉,诸君皆相恰,管周寒在此见过诸位了!佳期渴盼,漫漫三年,还请大家,多多协同!”
张扬的我,还是那个我。
年少不知脸皮厚。
但结果是掌声不断,议论纷纷。
大概我十分享受这样的褒贬吧。
现在想想,这其中不仅是因为我精彩的演技,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丁静的当头棒喝。从那以后,我一改对丁静爱理不理的态度,反而对她显得有些热切。
在我之后作自我介绍的是李欣然,她不会像我这么夸张。她的介绍十分简洁,大概表达了一些对新学期的期待,也说到了自己的爱好,并且还提到和我从前一起研究诗词的事情,甚至说特别佩服我。
眼神里带着澄澈的光彩。
这让同学们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我,一下子我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几年不见岭头春。栩然蝴蝶梦,梦魂竟非真。我想象着当时的情节,脑海里是满满的失落。
回到现实,眼里有些湿润,又有些笑意,但更多的是沧桑。
我还是揉了揉眼。
转身,我就离开了我的大学校园。
多想你在我身旁,看命运变幻无常,体会这默默忍耐的力量。多残忍,你和我,就像流星划过。
后来我便踏上归途。
回到家里那一天,打开邮箱,有些惊讶。拿出一堆杂志和几张绿色的稿费单,上楼。拆开杂志,掉出一封信来,有很刚劲的字,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心中一惊:
“是有多久,我没有收到一封这样真实厚重的信件了?”
寄来的杂志上几乎全是打印出来的条子贴上去的,里面除了一本杂志一个字也没有,或者有一封打印出来的约稿信,没有指尖的温度。
轻轻地,打开那封手写的信,慢慢地呆住。
是我的故人与旧友。
她用发黄的红格宣纸为我写来了这封信,他说:“晕黄的灯光下,忽然看到你写的怀念钱钟书先生的文章,于是想写一封信给你。其实,可以打电话、发邮件或者在QQ里聊的,但我想,在这仲夏时日里,写上一封信也许你更喜欢。”
我喜欢。
喜欢到有些心酸。
曾几何时,那么认真而坚持地写着信,有些少年孟浪,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信,写很长很长的信,贴上一毛五分钱邮票寄出去,慢慢在等待回信。像一只鸽子一样落入我的手中,等待的过程是美丽的,而我的初信,便是在纸上。
和一个邻班的少女,因文字而认识,却又因故南北相隔。每周要写数十页纸吧,在灯下,在有些寒冷的冬天午夜,我披上毯子款着腿为一个女孩儿写信,告诉她北方那么冷那么冷,但我的心里那么暖那么暖。
写了两年。
然后,音尘却永绝。
她大概是搬家了,却又没有及时通知我吧,又或许她忘记了我的地址吧,以为我没有给她寄去信件吧?
我坚定地这样以为着,不容质疑。
那些旧信,装满了我的一个大箱子,她在信中说,我搬了很多次家,唯一没有丢掉的,就是你写给我的那些信。
我也是。
我不丢掉,是因为那是少年时光里最华丽的一幕,也是我对信的一种怀念和追忆。飞鸿雪泥,如果留下些许印迹,那信绝对是最美丽的;尺素之间,曾写满少年的相思与哀愁,虽然,年少时,并不曾懂得感情。
等邮费涨到两毛钱时,我已经不大写信,嫌太贵。但我还是会偶尔写一些给友人,告诉他们我孤寂着,如一朵花,失恋的人,总有那么多的愁肠百转吧,所以,何以解忧,唯有书信。
后来,就真的不再写了。
我不知道寄一封信要八毛钱是什么时候,反正等我偶尔写了一封信,去买邮票时人家跟我要八毛钱时我有些惊呆了,什么时候二毛变了八毛?
什么时候我由一个少年到了现在?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了。
再也没有手写的信。
有了手机、电话、上网、邮件、QQ……都是瞬间抵达的信息,但为什么,它们却不能抵达我的内心?
我和朋友打电话、发邮件、在QQ里聊天,说得天花乱坠,但有一天我发现我和他们之间那么疏离,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是,因为假如有一天他换了手机号换了邮箱和QQ,我上哪里去找这个人?
他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当从来没有来过,好像根本不曾存在。
这一发现让我有些黯然。
而过去那些信,却始终让我有踏实的感觉,似乎那些人、那些事还在眼前,不曾远去,伸手可及。也仿佛那些旧日蒹葭一直环绕着我,告诉着我,在我曾经的花样年华里,我也曾一寸相思一寸灰,也曾为谁滴泪到天明。
那些白纸黑字点缀的时光啊,充满了湿重的气息,有些怀念和感叹。让我在这个午后突然呆滞,突然觉得时光是那样隔阂着我,它慢慢变得没了温度,有些湿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悄悄地拿起桌子上的钢笔,感受着时光带来的若有若无的冰寒,在安静的纸上留下我关于少年时候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