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她在树上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冷漠的目光慢慢变了,多了一点笑意,冷冽的唇角也渐渐往上弯,只勾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就停住了,很遥远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涌来,男子眼中仅留的笑意被淹没了,又没有温度地冷冰冰地继续看着……
无忧玩出了兴趣,越跑越远了,她记得燕风飏的王府方位,就往那边去,远远看见王府门前灯笼还亮着,大门敞开着。
她还没走近,就听见街道那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她下意识地躲了起来,一会就看见燕风飏一马当先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侍卫。
“王爷……”门房迎上前去帮燕风飏牵马,燕风飏一跃而下,拍拍白蹄乌,才把它交到门房手中。
无忧看见白蹄乌对门房喷了一鼻子的气,不禁失笑,这白蹄乌性子还蛮大啊!
燕风飏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这边,无忧缩在阴影中,燕风飏看不见她,愣了一下就大步走了进去。
已经半夜了,他才回来啊!无忧知道他忙得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有些怜惜他,自己不在他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着徐徐关上的王府门,一种失落感就涌上了心头。喜欢又怎么样,终不能光明正大陪着他啊!
能光明正大地陪着他的只有他府上那几个女人,自己对他的帮助喜欢都只能躲在黑暗中。
来时的情绪莫名就低落了,她垂了头,转身慢慢往回走。
街上见不到人影,有些地方有灯笼还能看见路,有些地方黑漆漆的。走着走着她就迷了路,在下面绕来绕去找不到路,飞到房顶看着那些屋面都大同小异。
额……她头痛了,这样怎么回去啊!
又绕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她也不找了,看着城中最高的钟楼走去,心想大不济就在钟楼凑合半宿,熬到天亮总能找到路吧!
还没走到钟楼,她就听到了箫声,低婉的箫声清冷沉厚,带了些许哀伤,缠绵种透着沁骨的悲凉和无限的寂寞。
听得人心疼。
无忧转过街角,就看到倚在钟楼上吹箫的男子,一身黑袍被风吹得此起彼伏,束发的青曜玉被月光照着发出幽幽的光芒,夜风索绕在他身上,他恍如不觉般淡然吹奏着……
曲调悠长,寂寞悠长。
带出来难以言说的忧伤,虽然浅淡,却深入骨髓般令人感觉他刻骨的痛……
吹箫者吹得入迷,无忧也听得入戏,想着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被他如此刻骨地思念着的女人该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风飏在她窗外吹箫时,也是带了这样的寂寞吗?
如此的让人心疼!
她不自觉地被带进了这个寂寞的世界,恍惚中觉得这大魔头也不似那么可怕,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啊!
箫声渐渐低沉下去,余音袅袅,无忧意犹未尽地抬头看去,上面已经不见那黑衣人了。她笑了笑,走了过去。
钟楼很高,也很陈旧,她爬上去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惹了一身灰,拍灰时呛得直咳嗽,只好用衣袖遮了鼻子闪到窗子那边等尘埃落定。
眼睛无意中往外一扫,竟然看到伸出去的屋檐上坐了一个人,握着短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处。
无忧看那屋檐年久失修,生怕承受不了那人的体重让他摔下去,就善意地叫道:“那位大哥,哪里危险,你换个地方坐吧!”
黑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无动于衷地坐着,无忧又叫了一声,他才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凶狠地斥责道:“多嘴。”
无忧只好噤声,站在床边。钟楼太脏,她怕自己一坐下去就是一身灰,只好安慰自己在这看月亮位置很好。
只是欣赏风景也要有环境和心情,她刚才在客栈睡不着,现在跑累了又想睡觉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又不愿缩在这睡觉。
想了想,她不怕死地又叫道:“大哥,你知道怎么回同福客栈吗?”
黑衣人这次听见了,站起来冷冷扫了一眼无忧,就飞身掠了下去。
无忧只看见他像只蝙蝠一样飞下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暗中,她羡慕的同时也有些郁闷。帅哥了不起啊,回答个问题又不会死!跑什么啊!
哎,她不甘心地拿出哨子,想了想又放回去,她才不求火喜,中午的气还没消,她打算天一亮就让他回去算了。自己无法命令他,留下来有什么用呢!
钟楼太脏不能睡,无忧只好走下楼来,脚才落地,突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一把抓住她的腰带着她就往上掠去。没等无忧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刚才男子坐着的屋檐上。
那人一放手,无忧就摇晃着跌坐在屋檐上,哗哗几块瓦片就掉了下去,吓得她动也不敢动僵在原地。
抬头,看到黑衣男人莫坐在屋檐边,怀里抱着两坛酒,看见她看向自己,嘴一撇就扔过一坛酒来:“接着……想下去,想回去可以,喝完酒我带你回去!”
无忧看见酒坛向自己砸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动,瓦片又哗哗往下掉,她一只脚就掉下了屋檐,吓得闭上眼睛尖叫起来,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抱着酒坛子。
“真没用……”男人一伸手,将她拉了上去。
无忧惊魂未定,转头看见他英俊的脸想骂又觉得人家救了自己,再骂人家是不是不知好歹啊!
“喝酒!”男人拍开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就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无忧从巫晏修让自己喝药酒后就练出了一些酒量,嗅到酒香就感觉浑身舒坦,这深夜又在这高楼吹着冷风,为了不让自己发病,还是喝点酒暖暖身吧!
她学着莫拍开酒封,喝了一大口,顿感惊奇地看向莫,脱口叫道:“好酒,你哪弄来的?花了不少银子吧!”
这酒不似一般的酒辣嘴,香醇中带了微微的果酸味,很爽口又不似酒的烈性,无忧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惬意地抹抹嘴,有些舍不得喝了。
“俗。”莫斜了她一眼,继续喝自己的酒。
无忧也不和他计较,喝了几口才想起什么似地说道:“传说有个岛,岛上有很多奇异的果树,也有很多猴子。这些猴子每年在果子成熟的时候都会把这些果子采摘丢到岛上的温泉中,久而久之,那温泉就发酵出一种形似酒的液体,这种液体也叫‘猴儿酒’,我说的可对?”
她一开始没想起来,看莫的神情,算猜对了。
她更舍不得喝这酒了,不是说这酒价值千金她舍不得喝,而是这酒来之不易啊!那岛离这里上千里,运到京城说千辛万苦一点都不夸张。
莫给的大方,她却受之有愧,这每口喝下去都相当于几百两银子啊!
“女人喝酒就是没男人痛快!”
莫一半下去见她还捧着酒,就冷笑道:“刚才还觉得你识货也不算浪费这好酒!没想到还是俗人一个!哼!酒再好,没人喝又有什么用呢!你乐意……就抱着这坛酒在这过夜吧!”
他起身抱着酒坛就想走,无忧顿时急了,害怕他将自己留在这一动就危险丛生的地方,就急急叫道:“谁说不喝了!我是觉得你闷……喝闷酒多没意思,不如……不如……我们玩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怎么样?”
莫挑眉疑惑地看着她:“玩游戏?什么游戏?”
无忧脱口而出:“真心话大冒险……我们猜拳,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不准想,必须第一时间答出,否则算输,罚酒三杯……不,三口,怎么样?”
“怎么猜?”莫就像天外来客,什么都不懂,无忧只好耐心地给他讲了猜拳的方法,最后莫似乎对这游戏有了那么点兴趣,就伸手和无忧猜起拳来。
第一次莫赢了,看着无忧问道:“那个王府里住的人是你喜欢的人吗?”
无忧顿时一愣,他怎么知道的?
一迟疑,莫就举酒坛,冷漠地说:“罚酒。”
额……无忧理亏,罚了三口。
再来,莫输了,无忧得意地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莫怔了怔,无忧立刻举起酒坛示威:“该你喝了!”
莫看看无忧,无声地举起酒坛,喝了三口,放下酒坛,看向远处,无端地说道:“已经很多年没人敢问我的名字了!我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