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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日本,人与社会(4)

男人的家庭地位问题,体现出日本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表象和内在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在日本,问问普通男人们的感受,恐怕没几个会说自己很幸福,男人感受最深刻的只有两个词语“真辛苦”、“真寂寞”。

对很多日本成年男人来说,“真辛苦”恐怕是他们的真实心声。

记得有这样一档电视节目,日本某电视台的一个节目记录了日本几个普通家庭的生活状态,以此对照丈夫和妻子的日常生活。一位丈夫每天从妻子那里得到800日元(约合60元人民币)的零花钱,在早晨上班路上买了一罐咖啡之后(120日元),为了省下钱买本新发行的漫画,中午只好去找最便宜的吉野家牛肉饭充饥。而同时,他的妻子和一些主妇朋友们在宽敞的西餐厅内共进午餐,随后去逛商场,喝下午茶,享受着各种各样的美昧。光从两者生活内容和生活方式来看的话,你会错以为丈夫只是供养妻子的一个雇工而已。事实上可能真的就是这样,日本男人在家庭里已经沦为了赚钱机器。

不仔细分析,不深入日本家庭内部,外人是无法看到日本社会其中的奥秘的。外国人看到的是,日本家庭主妇如何柔顺地接受丈夫的颐指气使,或者至少丈夫什么也不想动手做,结果经常就下结论说:“日本的男人处于非常大的支配地位。”这大概是外国人从旁观者的角度对日本家庭内夫妻关系的普遍印象,所以,才会有那种“娶妻当娶日本人,,的愿望。可是,这一说法虽然并不完全错误,还是部分反映了实际的,但与现实情况仍然相去千里。出于面子问题,日本男人不会承认自己的地位低,但鞋合不合适只有脚最清楚。外国人看到的是在公开场合或影视作品里,日本妻子对丈夫的谦卑侍奉,甚至是同行时紧随身后的亦步亦趋,男人无限风光。不过在真实的家庭生活里,丈夫的地位却远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丈夫(父亲)反而是家庭中地位最低下的角色,遭到妻子和子女的蔑视和嫌弃,他的唯一价值就是按时把工资拿回来。当然,真正的有钱人事业发达的人在家里还是比较有地位的,那是因为他们有钱并且有闲,更能得到妻子儿女的尊重,但一般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日本广告公司曾经发表过一份调查报告,指出日本家庭在过去10年中发生了六大变化,其中一个变化就是以夫妻为主的日本家庭生活更多依赖于妻子掌权,男人的弱势比较明显。2005年日本成立了“爱妻家协会”,大力主张热爱妻子的社会运动。不过有的学者指出:“在过去10年中出现这样的潮流一个是说明了以家庭为主的传统美德正在丧失,另一个也说明了日本男人脆弱的立场,已经变得非巴结老婆不行。”

从形式上看,大家可以说日本是男尊女卑的社会。但这个“卑”估计是很多女性都乐意接受的,因为他们要依靠男人养活而且必须依靠男人养活,如果一个日本家庭需要依靠女人的收入才能保证基本生活,不仅女人不接受,男人更是会被社会唾弃。拥有更高地位的男人成家后,就成了责任的扛负者,家庭的一切责任必须由他来负,如果负不起,那他就会成为失败者,失败者在日本的结局可想而知。这样的“高”地位,在大多数时候更像是对男人的捧杀!

从本质上讲,压在日本男人身上的沉重负担,并不是女人本身,而是来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比如必须努力工作养家,因为男子是一家之主。在生活中,经常能够看到一些日本男人下班后或者找理由加班,或者在附近找家酒馆喝酒,并不急着回家。因为在日本有这么个说法:倘若这个男人天天下班就往家里赶,会被妻子认为在事业上没有出息,不能和上司与同僚搞好关系。同是男人,日本男人比中国男人寂寞得多。日本夫妻的交流是非常少的,男人起早急匆匆去上班,晚上很晚才回到家里,休息日也经常加班,一年到头只知道赚钱养家,就是这样的付出也换不来最后的幸福。一退休妻子就提出离婚的例子不胜枚举。

2007年,日本修改后的婚姻法规定,离婚时夫妻可以对半分割养老年金。这个看上去很进步的保护妇女权益的变动,却导致了出人意料的结果,那就是老年离婚案件激增。那些提出离婚的妻子们表示,能分得丈夫的年金可以保障她们的经济来源,但她们不愿意让丈夫扰乱自己的生活。因为以前丈夫很少出现在家里,主妇们的生活是非常清闲的,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悠哉游哉,现在什么家务也不会干的丈夫退休回家,只会麻烦自己费心照顾,还不如一离了事。

所以说,日本男人的命运是悲惨的,在外是企业拼命三郎,回家又是老婆的打工仔,所以说日本男人活得要多累有多累,要多寂寞有多寂寞。寂寞是日本人的通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寂寞是现代人的通病,但是日本男人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如此看来,日本还真不是男人的天堂!

8.高压锅社会

不久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提出辞职,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健康原因”。在他辞职的第二天,安倍就去了东京医院接受治疗。据给他诊治的医生和其他医务人员透露,安倍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每天的睡眠必须借助安眠药。

安倍的健康问题,引出了日本媒体的一阵讨论热潮,更引出了一个关乎日本民族未来的话题:压力。有人曾形象地说:日本民族整个就是一个高压锅,外表看起来出奇的平静,其实内部的压力已经到了临界点。

日本社会从上到下,普遍存在一种压抑的感觉,每个人的压力都特别大,大得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被压力击垮的知名人士远不止安倍一个,日本著名相扑运动员朝青龙患上了精神衰弱症,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原籍蒙古去疗养。日本皇太子的太子妃雅子因皇室生活压力过大而长期情绪不安,有消息说她曾偷偷地多次前往医院就医。

知名人士尚且如此,普通工作者更是感到难以承受的压力。据统计,日本百分之六十的雇员经常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而百分之六十五的公司亦表示,公司内愈来愈多人患上精神病。而与此同时,日本的人口正不断收缩,政府首次承认,出生率下降与工作相关的因素有关。日本精神健康研究所亦认为,工作使愈来愈多的员工患上抑郁症,并导致自杀率上升。在众多富裕国家中,日本的自杀率是最高的。据日本厚生省最新统计,2005年,日本共有300万人罹患心理疾病,而2002年仅有200)~‘患者。日本政府的一项统计显示,日本成年人中,约有半数患有不同程度的失眠症,安眠药在国内销量持续增长。

根据厚生省公布的数字,2006年,日本共有3.2万人自杀身亡,平均每天就有将近100人自杀,而日本的人口数量只有1.3亿,如此高的自杀率,折射出了日本人的精神困境。

不仅如此,有专家还指出,处在超强压力下的日本人性欲急速下降,进而导致了人口出生率大幅下降。日本计划生育联合会主席国生北村指出,日本人性欲低对该国的人口出生率造成了严重影响,同时还会滋生其他社会问题。2005年,日本妇女的平均生育率为1.26个,创下历史新低。如果人口出生率没有回升,日本人口总数将在2050年下降至l亿,到本世纪末下降至6400)~‘(仅为目前人口数的一半)。日本地铁里打瞌睡的上班族随处可见。工作劳累过度被认为是日本人性欲降低的主要因素。在“工作至上”的日本,很多男人因巨大的工作压力根本无心过性生活。

日本人为什么会面临如此大的压力呢?这与日本社会的现状和传统文化不无关系。从现实看,日本人的工作压力是举世闻名的。日本的公司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加班个把小时的基本上都没有加班费。如果加班时间长,按小时给加班补助。许多中小企业,加班费给得很少。一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虽然给的加班费不低,但劳动强度大,时间也长,加班到午夜以后乃家常便饭。

众所周知,日本是过劳死发生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而“过劳死”一词也起源于日本。日本劳动强度大,因此过劳死的人也多。

以往的过劳死主要来自肉体方面,而从上个世纪后半叶起,过劳死来自精神和肉体两个方面。今天,过劳死不但有增无减,而且还出现了“自杀过劳死”。为了防止过劳死的案件一再发生,日本警方还专门设立了“过劳死110”咨询电话。该电话开通后,每天铃声不断,咨询者接连不断。

当然,日本公司除法定假日外还有年假,但许多人都舍不得休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如本人或家属生病及家里人婚礼、葬礼等)。在日本去海外旅游者中退休后的老年人占绝大多数。晚上看各种晚会的,除了年轻的学生便是家庭妇女,正在上班的职员既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精力。他们是工作前想玩但没有钱,工作后想玩但没有时间。退休后既有钱又有时间,但许多人不是没有体力就是没有玩的心情了。

其次,日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也是导致日本人巨大压力的原因之一,有时候甚至可以作为主要原因。日本文化的传统本身就有很大的压抑性,它讲究团体利益,不重视个人感受,要求个人做出许多牺牲,要隐藏感情,克制欲望,面对世人要代表家族、团体,乃至国家。为了自身的利益,日本人必须极度地抑制自己,而没有勇气去寻找一种轻松的没有压力的生活。日本人普遍把勤奋工作视为传统美德,而且日本人普遍认为麻烦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面对压力,许多人从不向人发泄或倾诉,而选择默默承受。压力得不到缓释,就逐渐在心中堆积成山。另外日本人做事虽然有认真的美德,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显得比较刻板,不善变通,许多人只会严格遵从上级命令,至于工作是否是正确的,是否有实际意义,他们从来就没有发言权,日本独特的文化决定了普通劳动者只有执行的义务而没有决策的权利。

有着等级观念和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的日本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各种压力。他们面对压力的唯一方式就是:忍。这就是日本人隐忍性格的根源。

隐忍的性格给日本人带来了很多正面评价,比如讲礼仪、做事专注认真。不管什么时候,日本人的身体都是收紧的、小心谨慎的。去过日本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在日本人们说话声音是很收敛的,极少听到在公开场合有人高声大叫或纵声大笑,日本整个社会给人一种不爽朗的感觉,有些沉重。

除了礼仪、等级教育,日本人的隐忍与终身雇佣制也有些关系。

日本人基本上都是在一个企业干几十年然后退休,正常退休时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大约几千万日元,这笔钱虽然不至于让一个人突然暴富,但完全可以安度晚年。日本人不欣赏经常跳槽的人,因为他们觉得经常跳槽说明这个人对企业缺乏忠诚,所以大多数企业不愿意雇佣这样的年轻人,除非是能力特别强的精英人物。所以日本人一般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轻易选择跳槽的。但在一个企业干一辈子,说来容易,却需要人具备相当强的忍耐力。因为日本的企业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下级与上级之间界限分明,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越权行事。下属跟上级说话都要用敬语,上司训斥下属措辞严厉、一点不留情面。日本企业还不允许个人突出自己,他们讲究的是团队作战,普通员工只有服从和执行,没有个人的发挥和个性的张扬。所以日本人生活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和上级、同事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努力融进这个团体。这也是日本人个性压力的因素之一。

日本人毕竟也是人,是与其他民族一样的有情感的,而不是人形机器。隐忍意味着内心情感能量的积蓄,月满而亏,水满而溢,情感积蓄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要求释放。但日本社会却没有为这种合理释放提供行之有效的途径,导致日本人的自杀率高居世界第一。这恐怕也是一个民族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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