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大专毕业,等待分配的那段日子只身_人去了内蒙,喜欢猎奇的我果真不虚此行。在鄂伦春旗的一座蒙古包里,我大口大口嚼着香味四溢的手抓羊肉,端着牧民自己酿造的奶酒,和主人的两个儿子开怀畅饮。他俩一个叫乌兰,一个叫乌达,明天要带我去大草原。乌兰乌达用蒙古语唱着一首古老的情歌,已是醉眼迷蒙,却不住地擦拭两只冲锋枪,喀嚓喀嚓拉着枪栓,对着兽骨做成的衣架瞄准。草原有狼群。他俩望着好奇的我说,别怕,我们有这个。主人告诉我,他的两个儿子是旗里的神射手。
第二天,我们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尽情奔驰,古老的情歌伴着我们渐人大草原的深处。只可惜我骑术欠佳,耽误了返程的时间,最后不得不在一片小树林歇息下来。乌兰乌达在高处选择了一块大土包,用蒙古刀挖了一个洞,供晚上栖身用。暮色四合,黑夜慢慢包围了小树林。我们在土洞前燃起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烧柴声给草原秋夜带来几多生气。躺下后没有马上人睡,好静的夜呵。我一下子想起了家乡茂密拥挤的玉米地,也是这般静呵,但那里总有一种天籁一样的声音伴我入梦。
半夜起来小解,凉风袭来,我一连打了几个痛快的寒战。这时我发现有动静,隔着火堆望去,看见一只怪物在不远处悄然蹲立着,它一动不动,两条前腿耷拉在胸前,两只眼睛发出疹人的绿光。我一下子毛骨悚然,哆嗦着一步步退向土洞。我看见那只怪物也在向我逼近,我却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高度警觉的乌兰乌达嗅到了这只怪物的气味,两人一骨碌爬起来,叫一声“狼”后,已箭一般从洞中射出来。两人单膝点地,子弹上膛,做好了瞄准射击的准备。那只怪物犹豫一下,却又继续朝我们逼近。乌兰乌达同时扣动了扳机,两人不愧是草原的神射手,一入一梭子射过去,全部弹无虚发。那只怪物踉跄了一下,转身就跑,没跑出多远,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一边跑一边怪叫。乌兰乌达一听,大叫:坏了,它的同伙要引来了!
乌兰站在土洞上负责警戒,乌达挥舞着蒙古刀拼命砍柴,我也手忙脚乱地在周围捡一切可燃之物。我们把随身带来的羊肉和酒也扔进火堆,火越燃越大,最后把我们包围起来。我们退进土洞里,乌兰乌达端着枪瞄着火堆外的地带,随时准备对付复仇的狼群。三只骏马在土洞上不住地转圈,蹄声清晰可闻。乌兰说:真不行,就用它们抵挡一阵。我简直不敢想像这残酷现实的到来,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一直到天色大亮,乌兰和乌达就那样单膝点地跪了一夜。狼群没来。
我们顺着那只狼逃去的方向,看见了一根树桩上缠着一段肠子,顺着血淋淋的肠子一直走了几十米,竟是一只猛虎一样庞大的老狼躺在地上。乌达告诉我昨夜狼群没来的原因:说这曾经是只头狼,新的头狼代替它之后,它就离开了狼群,成了一只孤狼。亏了是只孤狼,我在心里庆幸。乌达又说:它的威风和凶猛却还在,肠子被挂住还能跑几十米——我们仨人唏嘘不止。
乌兰乌达用那只狼做了一件夹袄给我。
我把狼皮夹袄穿回家,当时我的家还在豫北乡下。我一进家门,我家两条狗就一个个哆嗦起来,后来跑出去怎么也不敢回家了。我很奇怪,去街上唤它们。谁知村里的狗见了我都一个个吓跑了,连开杀锅的赵肉蛋家那条德国犬见了我也直往后退。村人都问我怎么回事,我恍然大悟——干县就给他们讲了那只头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