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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侣之间的翻转(2)

咚的一声,还没走到头,脑门撞上了一堵硬物,我抬起头,眼皮狂跳:连着楼梯的那个地洞不见了,而我只走了十来阶——楼梯原本有三十二阶,我数了一下,脚下现在只有十六阶,消失了一半,这绝不是巧合。我掏出笔当工具挖了两下,土层比较松软,如果这种质量的土上面铺着地砖的话,还用找什么地洞和楼梯,一脚就能蹬漏了。

那扇门还在,推门进去以后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庙宇,但我此刻的心跳声像安了一只扩音器。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找到楼梯,这次我一边扭头望着身后一边向下走,洞口迫于我的盯视似乎一动也不敢动。手机光照到十阶以外就很模糊了,走到第十六阶时,我倒吸一口气:就像两个画面间的无缝切换一样,我身后的洞口骤然消失,只剩立在我面前的门,像监狱看守冷漠僵硬的背影。

它是一扇门也是一千扇门,紧紧跟在我们所有人后面,不死不灭的恐惧和孤独是它呼吸的代谢物。

我心情复杂地推开门,重新站在空荡荡的庙宇里:走了那么久,竟然始终在原地画圈。我们所有人,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最开始的这座鬼气森森的山神庙。而所有的门窗之所以封闭,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像戴着眼罩的驴子,自以为是地前进。

看了一眼手机,这段时间破天荒地没有一个人说话。聊天记录显示,两个小时前,南柯太守也见到了白光,然后是董双成和娥皇。女英和司马相如没有再说话,说明他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数第二句话是董双成在半个小时前说的:“我见日光下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最后一句是娥皇的回复:“尼采不是说了吗,上帝死了。”

黑暗骤然沉重,现在每个人都蜕化成潜在的杀人犯,困在自己无限次重复的怪圈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也一样。

如果我身处同一个地方,那么种种怪象,凭空出现和消失的铜雁、无声无息被钉死的大门、莫名其妙地出现的幽灵信使和化疗杀手都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可能一直藏身于此而不被我发现。

我打量四周,黑暗无声却暴戾地到处拓展地盘。在我所生存的世界里,时间和空间是仅有的两个维度,如果空间是固定不变的,那么产生种种变化的只可能是时间。而庙宇里的变化都发生得很突然,其中缺乏合理的过渡,好像你握着遥控器不断切换电视频道,看到的全是短暂、突然、不知所云的场景。

这么推断,时间的变化方式就是切掉了发生变化的这段时间,就像阔别几十年的人再相见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里的校花仿佛昨天还碰过面,眼前的胖婶却又是谁?实际情况是我用短短的半分钟走完楼梯,进入的将是不同时间的同一座庙宇,时间上可能间隔一小时、一天甚至更多。这就解释了手机空间定位和指南针为什么紊乱。

空间固定,时间跳跃,现在我仍然想不出为什么所有人都碰不上面。如果说因为时间是向前滚动无法回头的,我们像一群赛跑的青蛙一样争前恐后地往前跳,那么速度有快慢,总有齐平的时候。更何况睚眦晚于刑天和九天玄女进来,却是第一个见到白光和杀人通知的,可见大家的时间已经发生了交错和混乱。

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但堵在心里的那团棉花总算撕开了一个可以呼吸的缝隙。我转而开始寻找睚眦留下来的东西,接连“换”了好几间庙宇。群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说话了,董双成在群里一声声地叫司马相如,或许是被她的执着所触动,司马相如应了一声。

“死亡对你来说有多可怕?”董双成问。

“至少现在不想死。”司马相如的回答很现实。

董双成追问:“你曾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什么东西吗?”

“换世界和平。”睚眦冷不丁接茬。我不禁莞尔,回忆里他的形象定格在开启禁闭室时那双通红的眼睛,失望绞缠着愤怒,我已经快忘了这家伙恶作剧的水准曾让整条街的秃小子们望尘莫及。

我曾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什么吗?这个直指生命本质的问题现在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死生之外无大事,”南柯太守发消息劝道,“睚眦,咱们还是给情侣留一份清静吧。”

南柯太守充当和事佬的同时却语藏机锋,死生之外无大事?

司马相如依然对内心的想法不加掩饰:“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更想活下去。”

“我提过的旅行,希望你去走一走。”董双成说,“现在我愿意拿我的性命为你增加一分希望。”

“你什么意思?!”司马相如问道。

“黑暗常常与我为伴,而死亡则是我孩提时代就常常面临的选择,”董双成含糊地说,“生命对我来说并不比一些东西更贵重,比如爱人。”

“何必呢……你把我看得太重了。”司马相如无声叹息。

董双成说:“我只是把生命看得更轻一点。你关于健康、外貌的论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朝闻道,夕死可矣’,对我来说,朝闻君,夕死亦可。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和欺侮,我早就……与其横死,不如自己了结。”

“你甚至都没见过我,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这样我不会感激,或许反而会厌恶你。”司马相如说。

“那是你的自由,”董双成说,“我说的是我的决定,它与你无关。感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

司马相如沉默了很久,说:“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你的决定就是这样了?”

“是的。”董双成说。

“如果我只是玩玩呢?”司马相如问。

那头久久没有回答,司马相如残忍地补充道:“你知道,一个人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孤独是很可怕的。”

我不禁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他就像扛着重机枪的战士。面对手执鬼头刀的对手,他会扔掉机枪,扯掉防弹衣,抽出佩刀,固执地进行一场公平的厮杀。

“傻瓜,他这么说恰恰说明了对你的感情。”南柯太守又冒了出来,和事佬表象下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但除了睚眦吼了一声“闭嘴”以外,居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责,因为每死一个人,其他人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打住!这样下去,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这场变态游戏的帮凶。”我说,“我们有九个人,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有没有人想过这个概率是多少?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对付幕后凶手,九个人对付一个,存活率难道会比现在更小?”

没有人回答,我继续说:“凶手希望我们表演一场自相残杀的活剧给他逗乐,我们现在要做的,绝不是处心积虑弄死其他和自己一样无辜的人,而是一起对付那个凶手!”

“怎么对付?”娥皇说,“我们连那个凶手在哪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我们也不是毫无进展,只要深挖下去,肯定能找到真相。”我说。

“你的口号很有蛊惑力,‘不是毫无进展’,难道收到杀人通知书也算进展?”娥皇犀利地反问。

“不,至少我知道这座山神庙是怎么回事。”我说。

我的消息刚发出去,司马相如忽然说:“董双成,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

“请说。”董双成说。

司马相如的手机出了点故障,他又发了一遍相同的消息,才说:“害怕出去的不只是你,还有我。有时候谎言会把一切都搞砸。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我是假的。”

“我不明白你的话。”不只董双成,谁也不知道司马相如这段梦话般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是女的。”司马相如说。

现在我的嘴巴放一个鸡蛋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我很高兴我们能分享秘密和恐惧,尽管有些出乎意料,”董双成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不过没关系,我是男的。”

如果说司马相如的话让我目瞪口呆的话,董双成相当于又出了一记重拳,两者相加,轰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最终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它对多数人而言是好东西,对一些人来说是奢侈品,对我而言就像是出生前就已经失去的金子般的时光。就像你说的,朝闻君,夕死可矣。”司马相如的话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董双成显然嗅到了这种危险的味道,但司马相如没有理会他徒劳的劝阻,反而对睚眦说:“你的歌都不错,送我一曲怎么样?”

语音文件很快发到了群里,一点开听到了声嘶力竭的“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司马相如对此不置评论,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愿你平安,董双成。”

董双成拖着一长串惊叹号的“不”就像炸弹在空中炸裂,腾起汹涌的蘑菇云,淹没了我、睚眦、娥皇等人发的各种消息,但硝烟过后什么也没留下,我们谁也没能劝阻司马相如,她的头像亮着,沉默的背影扛着漆黑的狙击步枪,再也没说过话。

死亡的过程全程直播,却没有图片、声音和视频,司马相如的死亡轻飘飘,甚至莫名其妙,但我感到嗓子被堵住了,聊天群同样沉默。

“仍有人潮涌动,可谁知道,他们路过的

这条街道,她曾走过

如一朵燃烧的云。”

董双成没有给这几句诗任何解释,它们从聊天背景里跳了出来,像司马相如的死一样不知所云。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在说爱情,也可能在说他自己,或者是隐身于万事万物之中的普遍真理,是生命本身,是一切,但同时又什么都不是。

董双成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嗨,傻瓜,等等我。”

过了十来分钟,睚眦在群里放歌,歌声和乐声喧嚣得不像话,仿佛是几百个曾在沼泽地里孤独前行的灵魂终于回到生命之初那座金色的神殿,穿着鲜血做的熊熊燃烧的长袍,用比灵魂本身更珍贵的力量放声歌唱。

很多年前,在一切尚未发生和应验的时候,睚眦曾经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是We Are the Champions,他笑嘻嘻地说,这首歌变得滥大街以后,很少有人再记得它创作的初衷是向全世界嘶吼着讽刺与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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