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张扬正在压井旁边忙碌着,就见一辆豪华的丰田越野车“沙漠王子”缓缓开进了院子。房主达瓦正在指挥着车子停放,跑前跑后,态度恭敬,好像在迎接什么重要人物。车子停好,达瓦跑到车门旁把前后车门打开。先走出了两个高大的康巴人,头上缠着黑缨子,和房主达瓦的区别是这两个人腰里都插着两把一米左右的大藏刀。刀鞘是银的,做工精美,上面镶嵌着几颗红红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宝石。后面又走出了一个康巴人,头上缠着红缨子,英俊强健。
他走出车门的一瞬间,张扬愣了一下,强烈地感觉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仿佛闪电一般,张扬脑海中出现了“背枪人”的形象,他抽出大藏刀闪电般把刀背拍向大黄狗脑袋,打跑了大黄狗随后刀入鞘的潇洒身姿。
“格拉!是你吗?”张扬仿佛不相信似的,大声喊道。
高大的康巴人停住了脚步,仔细盯着张扬看。终于,他刀刻一般的英俊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大步向张扬走来,向张扬张开了臂膀。
果然是“背枪人”,张扬也向他走去,心情激动。昌都一别,已经一年多了。“背枪人”找到他的阿佳拉了吗?
张扬和“背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背枪人”名字叫晋美多吉,张扬走进西藏的途中,与他在昌都的类乌齐相识,当时,晋美正骑着一匹大黑马寻找他的女人。张扬遇到了一只异常凶猛的大黄狗,在与大黄狗对峙时,晋美骑着大黑马快速来到。晋美抽出腰上的大藏刀,用刀背拍在了大黄狗的头上,大黄狗哀叫一声,夹起尾巴逃走了。张扬与晋美走了三天,晋美还在张扬的小帐篷里住了一个晚上。张扬没有想到,一年多后竟然与晋美在这里相逢了。
晋美很奇怪张扬怎么会在这里?晋美对着房主达瓦说了几句藏话。张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到了大概的意思。晋美应该是在询问达瓦张扬怎么会在这里?达瓦对晋美说着话,态度极其恭顺。晋美执意要看看张扬住的“棚子”(房子),要去张扬的“棚子”里坐一坐。张扬摇着手,对晋美说:“我的‘棚子’太简陋了,你还是不要去看了。”晋美没有听张扬的话,执意要去。张扬没有办法,领着晋美来到了那间小房子。张扬推开房门。晋美站在门口,看到柳红正坐在床上好奇地望着他。晋美摇摇头,对张扬说:“阿佳拉,你的?”张扬对晋美一笑,点了点头。晋美走进房间,嘴里啧啧啧地感叹着。房间的面积太小了,晋美这个高大的康巴人站在屋子里,仿佛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看着看着,晋美的脸上渐渐不高兴了,最后晋美阴沉着脸走出了房间。达瓦站在外面,对晋美殷勤地笑着。晋美忽然对达瓦发了火,用藏语凶狠地对达瓦说着话。张扬听不懂藏语,但感觉晋美是在责怪着达瓦。达瓦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欧亚,欧亚”地答应着。
最后,晋美对张扬说:“你和你的阿佳拉这里住得不好,要住那里。”晋美指了指那个两层的藏式石头房子。
张扬心里一热,想,晋美这是还记得在路上时住过张扬的帐篷。晋美是要报答张扬啊!望着晋美真诚的脸庞,张扬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张扬说:“谢谢你,晋美!扎西德勒!只是我就要搬家了,不在这里住了。我就要住到一个‘大棚子’里了。”
晋美疑惑地注视着张扬,似乎没有听懂张扬的话。达瓦低低地对晋美用藏语重复了一遍张扬的意思。
“你……要离开这里?”晋美问。
“是的,晋美!我在拉鲁新村租了一间大房子。我就要搬走了。”张扬说。晋美摇摇头,似乎感到很惋惜。
最后,晋美给张扬留下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藏汉两种文字。某外贸公司,晋美是董事长,地址在北京西路上的拉萨饭店。张扬看着名片上的“拉萨饭店”,心里想:“晋美住在那么好的地方,这个外贸生意是做什么的啊?一定很赚钱吧,并且是大钱。”张扬看着晋美的豪华汽车“沙漠王子”,心里感叹着。原来以为王满堂坐着个桑塔纳就是“大老板”了。和晋美一比,王满堂一下子就失去了分量。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后来张扬和晋美接触久了,才知道晋美家族原本就是藏地有名的大贵族,在整个藏区都有着庞大的力量。
“晋美,我的哥哥,亲哥哥。”达瓦说。原来晋美是房东的哥哥。
第二天,达瓦退回了张扬12个月的房租1000元,张扬再三不要都不行。
“张扬,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下,我哥哥知道了要揍我的。”达瓦说。
“我很怕我哥哥,从小就怕。”达瓦说完,对着张扬羞涩地一笑。张扬收下了达瓦退回的1000元钱,紧紧握了握达瓦的手,说:“谢谢你!达瓦,高原上的月亮,我会来看你的。这间小房子真让人怀念!”
张扬在百货公司为柳红买了一件大红颜色的高档羽绒服。这是张扬从蹬三轮车的收入中取出的钱为柳红买的。张扬记得自己曾经在心里发誓要让柳红穿上最好的羽绒服。张扬回到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时,看到那间小房子的小小的窗户里透出了昏黄的光,柳红正在家里等着自己。“百乐门”小歌舞厅现在主要是张晶晶在照看。自从张扬告别了车夫的生涯,成为一个推销员以后,柳红已经不怎么去了。张扬想着柳红穿上这件羽绒服时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张扬推开了小房子的门。柳红正坐在木板床上,低着头在想心事。见到张扬,柳红的心一热。柳红站起身,扑到了张扬的怀里。到底是年轻,张扬和柳红虽然是“老夫老妻”了,见了面依旧是心旌荡漾,初恋的感觉。
“张扬,为了庆祝你成为了一个推销员并且还干得不错,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柳红搂抱着张扬,说。张扬的心一热,原来柳红也为自己准备了礼物。
“柳红,是什么礼物啊?”张扬问。
柳红离开了张扬的怀抱,走到床前,在一个塑料袋子里取出了一件毛衣。黄颜色的纯毛的毛衣,是柳红给张扬一针一线织的。
“张扬,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来,穿上试一试!”柳红举着毛衣,对张扬说。
柳红的手很巧,毛衣的款式新颖时尚。张扬的心暖暖的,温顺地让柳红摆布。张扬穿上了柳红编织的毛衣,大小正合适。
“柳红,你真好!”张扬说。柳红温柔地一笑。
“柳红,闭上眼睛,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张扬在柳红的耳边轻轻说。柳红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张扬取出了那件红颜色的羽绒服,轻轻披在了柳红身上,说:“睁开眼吧,宝贝儿!”柳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柳红摸了摸光滑的面料,柔软的羽绒摸上去很舒服。
“张扬,这件衣服很贵吧?”柳红扬起了俊俏的脸,眼睛亮晶晶的。
“不贵!一千多块!”张扬轻描淡写地说。
“柳红,快穿好让我看一看!”张扬说。柳红不再说话,默默把羽绒服穿好。这件大红的衣服配上柳红白皙的脸庞真是太般配了。柳红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裤子,使柳红的双腿修长。柳红的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很匀称。柳红脚下是一双小巧的白色高跟鞋,细细高高的鞋跟让人浮想联翩。柳红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清香,两只圆圆的大耳环充满了野性的激情。真美!张扬在心里感叹着。
张扬和柳红在简陋的小房子里对视着,脉脉含情。
“柳红!”“张扬!”张扬和柳红轻轻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紧紧抱在了一起。这是张扬和柳红在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随后,张扬和柳红就搬离了这个留下了许多浪漫温馨故事的小村子。
张扬在布达拉宫后面的拉鲁新村租了一间大房子。房子外面是一个大院子,条件好多了。张扬还买了一张席梦思床放在房间里。张扬和柳红坐在席梦思床上,彼此默默望着。
“张扬,我们的家真好!”柳红说。
“柳红,这里只是我们暂时的家。我们以后有钱了,在成都买一个大房子。”张扬说。张扬的心已经完全进入了世俗生活。张扬觉得在路上跋涉的日子仿佛是一个梦,已经渐渐模糊,非常遥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张扬的心里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种空虚总是萦绕在张扬的心头。张扬年轻的心还清醒着,还在渴望着新的刺激,渴望着创造。
张扬有了些小钱,每次去“百乐门”小歌舞厅,也跟斜眼一样要一瓶绿叶啤酒,默默抿着。张扬对钱的态度很随便,有了就花,没有就抗着。一个女人是否真心爱一个男人从对待钱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爱你的女人替你省钱,不爱你的女人替你花钱。柳红爱张扬,因此柳红不希望张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
“张扬,我替你把钱存起来吧!”有一天柳红开玩笑地说。
“什么?”张扬的心警惕起来。
“我替你把钱存起来吧!”柳红又说。
“我那才几个钱啊!存什么存?”张扬说。
“张扬,以后我们结婚成了家,再以后有了孩子,花销就大了。”柳红说。
“你倒是想得远,你才多大啊!就想到了孩子?”张扬虽然成了男人,却还是小孩子的心态,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一个孩子。
“张扬,你不爱我吗?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吗?”柳红问。
“爱,谁说我不爱你!”张扬赶紧表白。
“那你爱我靠什么证明呢?”柳红说。
“就靠这个。”张扬一把把柳红抱进怀里,吻了一下柳红的嘴唇。柳红倚在张扬的怀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张扬,我们有了孩子,我的心里就踏实了。张扬,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柳红问。
“什么话啊?”张扬抚摸着柳红的秀发。
“男人有钱就变坏啊!”柳红说完,忽然就抱紧了张扬。
“张扬,你不会离开我吧?你不会不要我吧?”柳红问。
张扬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红的话。张扬只是望着柳红的眼睛。柳红明亮的瞳孔里印着张扬的影子。柳红眨了一下眼睛,张扬的影子消失了。
“柳红,我们要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不胡思乱想了。”张扬抱紧了柳红,在柳红的耳边低低地说。
柳红脸一红,说:“那你还不快一点。”张扬和柳红在席梦思床上翻滚在一起,爱得酣畅淋漓。
张扬穿着柳红新织的毛衣,柳红穿着张扬为她买的大红颜色的羽绒服,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去逛八角街。拉萨的夜晚一天比一天冷了。柳红问张扬敢不敢夜晚去逛八角街,夜晚的八角街别有韵味。张扬和柳红来到了大昭寺。一路上,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摆放着几盏燃着的酥油灯。张扬猛地想起今天是“燃灯节”,每年的藏历十月二十五日,是格鲁派宗喀巴大师圆寂的纪念日,整个拉萨城信徒的窗台上都摆满了酥油灯。
柳红的眼睛东张西望着,紧紧抓着张扬的手,似乎很紧张。
“柳红,你害怕吗?”张扬问柳红。
“嗯,害怕。我听很多汉族人说不敢在晚上逛八角街,怕出事情。”柳红小声地说。
“其实,深夜逛八角街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这不是挺安全的吗?”张扬搂紧了柳红说。
“你说,当年的仓央嘉措偷偷从布达拉宫溜出来,装扮成一个平民跑到八角街偷偷约会他的情人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心也是跳得咚咚的,就像我现在的心跳一样?哎!张扬!你摸摸!”柳红更紧地靠着张扬。
“不负如来不负卿!”张扬轻轻地念着,头脑里却浮现出密宗双修的火辣辣的画面。
“真是好宗教啊!什么也没有耽误。”张扬感叹了一下。
张扬和柳红沿着顺时针方向沿八角街逛了一圈。张扬嘴里念着“唵嘛呢叭咪吽”。柳红紧紧依偎着张扬,握着张扬的手。张扬和柳红从一个巷子口走出了八角街,来到了金珠路上。
“柳红,去‘百乐门’吗?”张扬问。
“百乐门现在有晶晶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柳红又撒娇了。
“柳红,时间还早,去看看刘斌斌吧。”张扬说。对面就是区体育场的大门。刘斌斌就住在报社的房子里。
“嗯,随你。”柳红很温柔地说。张扬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刘斌斌了,想看看刘斌斌是否已经从王思思对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另外张扬还有一个想法,想把柳红的表妹张晶晶介绍给刘斌斌。张扬知道晶晶的心里正急着呢,每次见到张扬和柳红亲密无间的样子就开着张扬的玩笑。
刘斌斌在家,正在赶着写一篇报道。见到张扬和柳红,刘斌斌很惊讶的样子。
“啊呀!真是稀客啊!你们两口子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刘斌斌热情地把张扬和柳红让进了屋子。房间不大,共两间,里面是一间小厨房。房间里很简陋,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木椅子。还有一个书柜,里面摆放着一些书。一个简易的塑料折叠衣柜立在墙角。张扬觉得这间屋子和自己在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差不多。
“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阿佳拉(藏语:女人)啊!”张扬感叹着。
“还是张扬理解我啊!”刘斌斌一边说着,一边就让张扬和柳红坐在了他的床上。刘斌斌提起桌角的暖水瓶,一摇是空的。刘斌斌摇摇头,走进里间的小厨房,在自来水龙头上接了一暖水瓶的凉水。刘斌斌把暖水瓶放在桌子上,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热的快”。刘斌斌把“热的快”放进暖水瓶,插上电源开始烧开水。电源插上时,头顶的灯泡明显地闪了一下,灯光暗了下来。
“电压不稳,拉萨总是缺电,等羊湖电站修好电量就充足了。”刘斌斌说。
“噢!羊湖要修电站了?”张扬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都修了好几年了。拉萨太缺电了,不修不行啊。我现在写的这篇通讯就是有关羊湖的。”刘斌斌说。
张扬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子前,看了看刘斌斌摊在桌子上的稿纸。题目就是赞扬武警水电部队为了早日建成羊湖电站,而发扬不怕艰难困苦的老西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