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门盯着剩下的半杯水,渐渐魂游相外:
物质受热以后会膨胀,足够炽热的情况下连钢铁最后都可以膨胀成气体;在受冷的状态下物质会缩小,不断的冷下去甚至空气都可以缩成冰,这个是天道规律,大多数物体都具有这种性质。但是水不同,在3℃以上会热胀冷缩而在3℃以下会反过来冷胀热缩。到了冰,密度就只有0。9。这意味着,冰比水轻,将会浮在水面,而不是一冻到底,为下层生物留下生存空间,也许冰河世纪的生物就是这样才得以存活下来,这是上天之神故意设置,调反了按钮吗?上天有神吗,这是他的慈爱吗?
“还在想水的问题吧?”天籁一般的声音遥遥的从相外传进来。
妮可。罗宾依旧是那样的笑着,让风都变暖了。
“连续这样剥层问下去,达到第六层问题时一个人呢就成了哲学家,这就是哲学家那层窗户纸的秘诀,当然现在哲学家不一定好找工作。”
“为什么只有水会这样,难道就是为了让生物能活下去吗?”
“不只有水会这样,青铜也有这样的反向特征。”
谢门抬起头,看了一眼妮可。罗宾,女人总是能创造点惊奇。瞬光无痕的闪过谢门的眼瞳,继而就黯淡恢复了沉寂。
“又是和宗教有关吗,那么说真的有神?”
话语间却是无尽的落寞和萧索。
“有没有神,对你就那么难吗?有了神,也不会对你有坏处,至少不会变的更坏,所以信神只赚不赔,最多也是保持原样啊。”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信的时候错就错了,不知者不怪,信了以后,再错,还有悔改的机会吗?”
“看样子你没少干坏事啊,圣经上说神会原谅世上属血气的人七十个七十次,也许这就是我们进入逃城寻找的遗迹史文的意义。”
“可我来桃城就是期望证明逃城不存在。”
如果存在,我们的灵魂还能出去吗?
她叫罗妮可,可是孩子们和同伴都喜欢管她叫妮可。罗宾,不算难听,还有称赞的味道,她就接受了,刚才谢门抬头看他的眼神让她确定,自己终于已经融入这个团队,被他们当做伙伴接纳。
她是想利用这些人混入桃城,曾经以为融入这个团队需要靠自己的姿色和一席的披肩长发去发挥作用。当时凭借着对自己纤佻身材和清秀面容的自信,像她预想中的一样,他们刚一见到她时,每个人眼中也确实闪过的痕迹让她清楚对方的惊艳。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要做的只是将这种波迹压制在安全的范围而不是去放纵它。
但接下来的发展和自己的计划似是而非,这个团伙根本就没有头领,他们也都不是生死与共的伙伴,只是因为各自的原因走到同一个方向而已,唯一能维系他们到现在的根本原因是,每一次做出决定,不管是谁提出的,也无论关乎他人还是整体,至今还未有人出来完全质疑的。就像他们天然的接受了有考古经验和史文能力的自己。
那种痕迹也曾在谢门的眼睛中闪过,但是转瞬间消逝。
“这个男人的心已经被填满”,出于女人的敏感和直觉,她略带着一点失望得出第一个结论。但是这个结论却反过来安慰了自己。毕竟假如对方整天色迷迷的盯着她,虽然能满足她的虚荣心,但是持续下去就像个定时炸弹。炸弹如果是定时的还好,如果不定时,是个地雷随时会爆,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及时拆除。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
谢门和筷子他们也都在考虑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逃城”。
谢门咽下半杯水,干裂的嘴唇用刺痛提醒着他之前的恶梦,从“烟管”一出来就遇上群马贼,都火器时代了还在用刀,他的风衣里套着防弹甲衣,所以责无旁贷负责断后,筷子、合牛木、小丑退入林谷,临了合牛木不知道是否该说些谢谢之类的话,还是别的,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在他手里塞了几只雷管,筷子和小丑说在西谷篝火那里等他,谢门想把一封纸信和一张银行卡传过去叫他们带回给姐姐,小丑伸手去接,但是筷子却凌空单手抄住丢了回去,
“自己送吧!”然后几个人像鬼魂一样消淡在小溪旁的树丛中。留给他的只有必须活下去的意念。
内甲挡不住冲击,第一把刀抽在甲面的时候谢门几乎感觉肋骨全部碎了,窒息得像溺水一样漫过头顶,一把刀,一把刀,又是一把刀,刀光如满天的雨幕没有尽头,谢门就那样一秒一秒的挨着,等待着所有这一切早点过去,却感觉时间都已经停止,世界已经再没有任何生息,那一刻他在考虑自己来断后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后悔来到逃城,他想念家乡里松软的土地和飘渺的炊烟,柔和的麦浪绵延在山缘的下面,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
内耳的声音重新响起,一只响箭迎风兜出一道优美、利落的弧线直砸那两把刀的马贼头,谢门感觉到了这个空隙,生死之间,不要当然的认为自己已经必败无疑,当对手胜券在握倾力一击时也会漏出全部的破绽,电光石火的一刻对双方来讲都是机会,就看谁能抓住了,谢门清晰的记得前辈曾经对他的心授。
西谷,篝火。
谢门几乎不记得中午的细节什么了,只是记得当时自己被震晕过,后来稍微清醒时他害怕睁开眼睛,因为他非常害怕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地狱,他宁可躺在潮湿的土地上挨着,就那样挨着。这时有什么东西走近……终于忍不住了看了一眼世界,居然有一只鸭子瞅着他,这个让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仍然处在六道轮回中的人间道。
然后他看见妮可。罗宾,将一只俊俏的手弩弓折叠放入背包里,这让谢门再次想起另外一句前辈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真的临阵别和几种人照面,和尚、道士、女人、小孩!”
“为什么?…”
“这种人上阵要么身怀绝技,要么怀着深不可测的仇恨,披锋直锐。挡不住呀。”
“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女人救回来的,是不是有点窝囊啊?”筷子嘻嘻的递过去一枝羊肉,那笑容污染了锅里浓香的西红柿汤飘出来的味道。
“你们那么快的跑回来就是为了做吃的吗?”
“连吃的都没得享受,那活着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