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赫默默的看着另一边正在下葬的那一排战死的部下,跳动的火光飘忽的映着他森然的脸。
马西看了一眼贺赫,然后将战死的士兵一一亲手埋下,这是他的习惯,这个时候没有足够的时间立碑,马西经常看外国电影,想到的就是先简单的扎了几个十字架作为标记钉在坟头,等以后正式立碑----如果有以后的话。每个十字架他都亲自固定,抱着一块大青石拼命的钉着十字架,深深的砸入泥土,想给地狱穿一个透气孔,让这些兄弟重新活过来,甚至直到埋葬这些弟兄入土的最后一刻他还有一种错觉,这些人会像拍完电影那样从地上跳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抱抱他说戏拍完了,回家吧。
直到他终于确定这些人不会再站起来了,现实的疼痛才不住的从心管中传来,传到喉咙,然后是指尖,手指麻木的攒在一起几乎不受大脑的控制。
他僵硬的转过头,发现一只黑褐色的小鸟衔着两朵洁白色的小花静静地站在黑土上,让他惊奇这是不是天兆,他静静的,不想惊走小鸟。
那些挑选出来的囚犯逃跑的并不多,也许是这些人的心理较常人更为坚韧的缘故,马西希望这种强韧能撑过明天。
还未到明天,
监狱那边就出了些乱子,有犯人趁乱凿穿墙壁逃脱,领头的就是从外省转过来的罗王,但是更多的犯人被及时的堵了回去。马西想调动后备队,被贺赫制止,贺赫说:“就算我战死了,游骑兵也不能提早的加入战团,白天的头阵算不上真正的战斗,大仗才刚刚开始。”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广千的鼓动能起到一定效果,但是毕竟队伍历练的太少了,你也看到了,更多的人蜷缩在墙角,面无血色,看见这些牺牲战士血肉翻卷的伤口在呕吐,现在战士已经下葬,他们中的人还是在呕吐,十米以外就能看到他们的腿在抖,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恐惧。增援在观望而年轻人仓促应战的情况下,凭借血性不足以支撑太久,如果想赢得这一战就要把所有的恐惧转化成勇气,把所有能用的外部支援凝结在这个节点。”
“我们可以全城撤离,那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重建逃城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并且比悉冲过来不一定真的是为了抢水,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其实很难现在搞清楚。我们还能征伐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清楚,我老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不能走最好的路了,只能走最快的路。扛到底,守到最后”
“等一会,悄悄的把督战队撤到一线,有逃阵的人放他们携家离去,愿意一战的弟兄就留下,我们就一起赌一下另外一边那个未来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怎么去转换那些恐惧?怎么去拉动那些支援?这里不是当年。”
“那就用我的死去激发?”
……
马西哽咽的看着贺赫,沸腾的血在脉管和耳鼓中震耳欲聋,他不知道是应该劝阻还是别的。
贺赫低着头,看着乌青发亮的枪,想着玄武最后和他说的两个字“旅鼠”,他知道那种田鼠,当数量多到没有生存空间时就结团离开家乡,所有的老鼠都愚蠢的跟着前面那只,前面的跟着第一个,就这样进发,途中摧枯拉朽撕光吃光一切,直到被第一只老鼠领到海边,后面的鼠停不下脚步,把领头鼠挤下大海,而后面的鼠却继续跟着前面的鼠,然后一起死光光,生态在下一个春天才能重新得到平衡。就是这种命运,也许赤兽不明白,但是玄武知道。这群旅鼠最后也许会与哥兰一战,早点就好了,逃城就不用夹在其中。
外城的烛火突突的跳动着,映射比悉头人的大帐,那帐幕影子比实际晃动的还要厉害,比悉头人一嘴的金牙不住的蹭着一个白皙的女人,隔着只一层纱,可以看见他的大手摸着女人光滑的胴体。那女人像个受惊的小鹿,紧咬着下唇,她似乎完全被这个人的大杀吓住了,这个野人砍了所有同伴的头,只有她选择了屈服,她认为活着比贞洁重要。她还有希望,知道天朝会有人来救她,会有一个金甲的英雄、挺枪的郎将,然后把这个仇人的头挂在城门上。
比悉头人通常把野外搞到的女人第二天都扔掉,过去他见过的女人要么放荡肮脏要么就惶恐冰冷的像具尸体,这个女人虽然长相算不上特别精致和妩媚,但是秀气,最主要的是她干净而且能在急难中保持优雅,气质不是能装得出来的,是长期坚韧的磨练、素养的熏陶、家世的基因叠加而天成的。这次他决定留下这个女人,虽然他知道这个女人忍辱是为了有机会能杀自己报仇,但是他真的就喜欢她这个劲儿。
玄武和赤兽对这个场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这个比悉人表现的像是一头猪,那这支队伍就会越听他们兄弟两个的指挥。
“好消息,我们的人数增加了,你们那位凤凰的监狱关了很多人,有个叫罗王的人凿穿了墙壁,带着一杆子囚犯来投靠我们,收不收?”猪问出来的话似乎并不太蠢。
“真假难辨。”赤兽见玄武没有说话。不想冷场。
“收吧,贺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找不到太多合适的演员,我们的兄弟能闻出他们的味儿。”玄武之后还是补充道。
“明天把金库抢了,然后我们就有钱了,顺道炸了坝,分点水给***,我们回去能收更多的钱,这样我们就能去哥兰再来一把,你说的,他们一定认为我们不敢故技重施。”
“明天我们还是要调整一下进攻的方式。”
“监狱的那帮人有那么厉害吗?”
“以往赫贺带军,胜败皆不能乱其阵,今天他们撤下城垛的速度比炮兵想象的要快,而且神枪手说他们多数人持枪角度和弹匣垂直点呈45度角,仓促间整群对射,我们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头人知道普通士兵都是垂直持枪,因为顺手,而那些比较猛的高手喜欢横向持枪,子弹的后坐力会抬高枪口让后面的子弹跳空,所以横持枪子弹不是向上跳而是在同一个水平面扇型散开,客观上达到了扫射的效果,而对角度持枪可以同时避免转身和卧倒时因为弹匣碰撞外物而导致的更剧烈跳枪和调整回准星而浪费的宝贵时机。习惯的形成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这时不是在训练场。
头人点点头,他不信任这个玄武,但是必须得承认每一次行动,没人可以做的比他更好,自己的亲弟弟尚且偷自己的酒和女人,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你能做的只是把人放在可以被相信的位置上。
玄武对视赤兽,事情正在向他们期待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