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其实离右相府上不远,去楚王府的时候还要经过右相府,安月如稍加犹豫了一下,马车就从右相府门前疾驰而过。
跟着那位郎中的车子到了楚王府门前,安月如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吩咐马车夫将车子赶进对面的小巷子里。在那里观察着楚王府的一举一动。
大约一个时辰,那位郎中终于走了出来。
安月如示意马车夫抄小道截住那位郎中,马车夫答应了一声,便快马扬鞭,在另一条胡同口的出口处堵住了那位郎中。
堵截郎中的时候,安月如特意让喜儿将马车外面的“贤王府“的牌子拿了进来,又吩咐主仆三个人都戴了帷帽,为的是防止别人认出来。
郎中见堵住自己的是一辆豪华马车,有些措手不及,急忙下车,冲着马车夫点头哈腰,笑道:“小民刘英博,乃是城西百草铺的坐堂医生,敢问贵人是?”
安月如坐在马车中冷笑一声,凤奕倒真是好狡猾!明明住在东城,却绕远路从城西请了个郎中!
喜儿得到了安月如的示意,掀了帘子,下车走到刘英博面前,先是给刘英博行了个礼,随后才甜甜一笑,笑道:“敢问刘圣手,才刚可是从楚王府里出来?”
刘英博连忙摇头摆手,十分谦虚地说道:“这位小大姐有礼了!升斗小民不敢自称圣手二字,怕辱了先祖名声。”
喜儿又笑道:“刘圣手过谦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都是谦辞。心儿早就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去将刘英博暴打一顿,然后仔仔细细地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身形未动,却已经被安月如给按住了。
安月如是十分认可喜儿的做法的。像刘英博这种人,表面上十分地谦虚,然而内里却很是自负,对于这种人,金钱和权势反而并不好用,恰恰是到位又不张扬的赞扬却很是受用。
换了心儿,这些可做不来。
“不瞒这位姑娘,在下正是从楚王府中出来。”
喜儿一喜,知道终于走上正轨了,便急急地问道:“那刘圣手可是为楚王殿下诊脉?可知道楚王殿下身体如何?”
刘英博面上十分犹豫,为皇家贵族看病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是值得去各处宣扬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要将楚王殿下的脉象给别人看,要知道,泄露了皇家贵族的脉象,可是要惹下大麻烦的!
喜儿何其聪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个局面,便用帕子虚虚指了指安月如坐的马车,声音里也带上了几丝哭腔:“刘圣手可看到了那辆马车?里头坐的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本来是要去走外家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刘圣手的车子,听闻刘圣手是要到楚王府上为楚王殿下诊脉,我家小姐心中十分忧虑,人都知道楚王殿下虽然身体孱弱,但是为人温和,是个不出世的君子。若是楚王殿下病体有变,举国上下,哪个不闻之落泪?因此我家小姐这才让我前来问问刘圣手,楚王殿下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刘英博心里暗笑,这位小姐倒有些意思,明明心系楚王殿下,却硬要搬出国家大道来,看来也就是个心系楚王殿下的痴情女子罢了。这楚王殿下虽然身子柔弱,大抵活不过二十五岁去,然而丰姿秀雅,文采风流,倒也是京城贵族女子争相追捧的对象,对面这位,八成也就是那些贵族小姐了。
思及此,刘英博也就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捋了捋胡须,笑道:“这位姑娘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大可不必担心,楚王殿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小可此次去楚王府上诊脉,倒不是为楚王殿下诊的。”
“那是谁?”
刘英博面色稍微一犹豫,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位姑娘。那位姑娘脉象极其不稳,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刀剑之伤,且体内还有剧毒,加之又被蛇咬伤,身子极弱,八成是活不过去了。不过小可并没有瞧见姑娘的伤口,楚王殿下只是让小可诊了诊脉,因此倒也不好判断。”
喜儿忙道了谢,急匆匆地朝马车跑去。
刘英博看着喜儿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马车里的那位姑娘要伤心了。
“你看清楚了?”凤奕轻摇折扇,望着屏风后头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的凤玖笙,轻轻叹了一口气。
锐锋的视线也随着凤奕的看了过去,正好瞧见了凤玖笙那细白的小手臂,“看清楚了,的确是安月如,她的马车摘了外面的牌子,似乎是想要去右相府,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了刘英博,便跟着刘英博到了咱们府门外,随后又从刘英博那里套出了话。属下想,以那个女人的聪明程度,只怕这会儿已经猜到了平阳公主就在咱们府上。”
凤奕点点头,一眼瞥见锐锋的视线落脚处,心中略有些不悦,扇子一挥,那扇屏风便移了个位置,将后头的凤玖笙挡了个严严实实。
锐锋知趣地收回了视线,又接着问道:“王爷难道就不怕她回去泄露给贤王?而且,这个女人似乎跟雍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恐怕很有可能就是雍王安插进贤王府的眼线。这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于王爷大大不利!”
凤奕合上了扇子,眯着眼笑道:“她不会的。这个女人跟别的女人很是不同,应当不会为了一己私利作出这种事情来。她要是做,就必须要给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她啊,聪明着呢。锐锋,你信不信,安月如明天怕是要到咱们府上来拜访了。”
锐锋不置可否,视线再次往屏风那边搜寻,却一丝都看不见了。
“王爷似乎对安月如很感兴趣,每次只要遇到安月如的事情,王爷的话就会多了起来。”
凤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锐锋,缓缓说道:“你似乎也对玖笙很有兴趣?”
锐锋的脸瞬间就红了一下,然后迅速撤回了自己的视线。
凤奕便正色道:“锐锋,不是我打击你,你和玖笙根本就不可能的。父皇不会允许,皇家也不会允许,玖笙,注定是父皇要保住我那好大哥和凤岐国的牺牲品。她的未来,父皇兴许早就规划好了,必定要给太子争取一个最大的筹码。”
锐锋的神色瞬间黯淡,嘴角也绷得紧紧的。凤奕起身拍了拍锐锋的肩膀,随即离去。
凤奕说的没错,安月如很快就来拜访他了,而且时间并没有拖得太久,几乎是半盏茶之后,就有门房来报,说是贤王妃前来探病。
“居然用的是贤王妃的名号。”凤奕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名帖上那轻舞飞扬的字迹,自己都没有察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这个女人倒真是胆大,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这是安月如第一次进楚王府。跟安月如预料到的一样,楚王凤奕不论在什么时候,表现出来的都是滴水不漏,叫人揪不出一点儿错处来,就像此刻这王府的布置,完全就是一位风流俏王爷只希望能够逍遥此生,而竭尽全力穷奢其欲所堆砌起来的豪华庄园。
前头的小丫头温婉乖巧,领着安月如主仆三个一路前行,盏茶功夫,就到了楚王凤奕用来待客的小别院。
在谢了领路的丫头,又让丫头带着喜儿和心儿下去休息之后,安月如一个人踏进了别院里的书房。
“哎呀,我的好三嫂,真是稀客、稀客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安月如脚步略微顿了顿,就被热情的有些过了头的凤奕迎了进去。
“三嫂嫂今日怎么有时间到小王这里来了呢?乍一听到三嫂嫂来的消息,倒是把小王给吓了一大跳呢。”
安月如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凤奕脸上那谄媚得太假的笑容,心里冷笑不已,看来凤奕是心虚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做作。
“怎么,你这楚王府里还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还不让我来了?”
凤奕讪笑道:“三嫂嫂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不让三嫂嫂来呢,谁来都不行,三嫂嫂来,我是一定会大开中门欢迎的!”
安月如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冷哼一声,也不跟凤奕拐弯抹角了:“才刚我正要回右相府,在路上听说你病了。我想着你三哥哥一向对你们这些手足照顾有加,他近日忙着别的事情,我便代他来瞧瞧你。如今瞧着你气色颇好,也不像是有病了的样子啊?”
说着,安月如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凤奕。
凤奕却老神在在地坐在了花梨木靠背椅子上,折扇合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掌心,笑嘻嘻地说道:“三嫂嫂不用担心,我这个病啊,自生来就有了,打出娘胎起,我就会吃药了。像这样子的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习惯了。”
“哦?是么?我怎么听郎中说,这次让他来诊脉的可是位姑娘啊。”安月如定定地看着凤奕,期待能够从凤奕的脸上看出一丝丝慌乱的表情。
只可惜,凤奕仍旧是一副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安月如。
“没想到三嫂嫂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连这个都能够知道。”明明听上去好像是赞扬的话语,可凤奕脸上的神情却是如此充满嘲讽。
安月如的脸不由得红了红,随即就镇定了神色:“我问你呢,不是说生病的是你吗?怎么会是位姑娘?”